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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著我尖叫著說,你必須等到十八歲才能玩賭馬機。我顯然沒弄明白,她說她會被吊銷營業執照的。如果我還不趕快滾蛋的話,她就要叫警察了。

“你當時十一歲。”蘇菲說,抓住我的手,“我真不敢想象十一歲的斯汀戈。你一定是個聰明伶俐,穿著白色亞麻短褲的頑皮小男孩。”她的鼻子還紅紅的,但暫時停止了流淚,從她眼裡我看見了一絲笑意。

“於是我回到車上,繼續後面的行程。到費城的路途還很遙遠。每次只要我輕輕一動,鎳幣就會掉出來,滾到過道上。當我起身去揀時,情況就更糟了,更多的鎳幣掉出來滾到地上。當我們到達惠明頓時,司機都快發瘋了,一路上所有的乘客都看著這些不斷流淌的鎳幣。”我停了下來,看著外面空無一人的月臺。列車又啟動了,月臺無聲地朝後面滑去。“不管怎麼說,”我說道,捏了一下蘇菲伸給我的手,“最後的悲劇在汽車站發生了。那地方離這兒不會太遠。那天傍晚,我姨媽和姨父來接我,當我朝他們跑去時,滑了一跤,摔了一個大跟頭,我的口袋裂開了,裡面所有的鎳幣都掉了出來,滾在樓梯上,汽車底下,一直滾到下面黑暗陰深的停車場裡。當姨父把我從地上拽起來,拍乾淨我身上的灰塵時,我的口袋裡只剩下五枚鎳幣了。”我打住了,為這段無須添油加醋便令人忍俊不住的真實故事而洋洋得意。“這真是一個警告,”我又加上一句,“對貪婪人性的一個警告。”

蘇菲舉起一隻手捂住臉,掩住了她的表情,但因為她的肩膀在抽動,我還以為她在笑呢。我錯了。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痛苦的眼淚,好像她永遠無法擺脫痛苦似的。突然我意識到,一定是我的故事喚起了她對兒子的思念。我默不作聲地讓她哭,等著她的哭聲慢慢減弱。終於,她轉過頭對我說:“斯汀戈,弗吉尼亞有語言學校嗎?”

“你想幹什麼?”我問,“你是我所認識的最有語言天賦的人了。”

“我的英語還不行,”她回答說,“哦,我知道我的口語已相當不錯,甚至還能閱讀,但我必須學會寫。我的英語寫作太差,那些拼寫太奇怪了。”

“唔,我不知道,蘇菲。”我說,“或許在里奇蒙德或諾福克有語言學校,但它們離南安普頓都很遠。你為什麼問這個?”

“我想寫寫奧斯威辛,”她說,“我想把我在那兒的經歷寫出來。我想我可以用波蘭語、德語或法語來寫,但我更想用英語寫……”

奧斯威辛。在過去幾天裡,一連串的意外讓我把它忘到了九霄雲外,而現在它又像一陣旋風似的吹回到我的腦際,令我一震。我看了蘇菲一眼,她端起杯子猛喝幾口,然後打了個嗝。她說話時已有些含混不清,給我一種不祥的預兆。我真想奪過杯子把酒潑到地上。我恨自己的軟弱,毫無主見,不管是什麼吧,反正這種時候我無法阻止蘇菲。等我們結了婚再說吧,我想。

“對那個地方,人們還有好多東西不瞭解!”她的語氣很強烈,“有好多事我甚至沒有告訴你,斯汀戈,雖然我已經對你講了很多。但我沒告訴你那裡日日夜夜被焚燒猶太人的煙霧籠罩著,沒告訴你我在比克瑙差點被餓死,也沒告訴你一個看守剝掉一個修女的衣服,然後放狗去咬她,把她的臉和身體咬得不成樣子,幾小時後便死去了。還有……”這時她住了口,眼睛望著空中,然後又說:“還有好多事情我都可以告訴你,但也許我應該把它寫成一部小說。你瞧,如果我學會英文寫作,就能讓人們明白納粹是如何趨使你去幹你絕不會幹的事情,比如說霍斯。如果不是為了吉恩,我決不會去勾引他,想讓他和我睡覺。我也決不會裝作仇恨猶太人,或者撒謊說父親那本小冊子有我的功勞。還有那臺收音機。我沒有偷它也是為了吉恩,我差點因這事死掉。可是,斯汀戈,難道你不明白嗎,那裡是怎樣毀掉我的兒子的?但即使如此,我仍然不能對抵抗組織說,因為吉恩,我不能把我為霍斯工作時獲得的情報告訴他們。我不能對別人說一個字!因為我害怕……”她停了下來,聲音顫抖著。“我很害怕!他們使我害怕一切!為什麼我對自己的事情不說實話?為什麼我不能告訴人們我是一個膽小鬼,一個令人憎惡的罪惡的同謀?我乾的每一件事只不過是為了自救!”她大聲呻吟起來,那聲音壓過了火車的哐當聲,旁邊的人們紛紛掉過頭來看著我們。“哦,斯汀戈,我真受不了了!”

“噓,蘇菲!”我勸著她,“你不是同謀,不必抵毀自己!你知道,你只不過是一個受害者。今年夏天你曾告訴我,是集中營使你的行為異於往日。你說過你無法判斷自己或別人乾的事。所以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