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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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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爾德森只是看著汪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她好幾分鐘,什麼也沒說。

“這時汪娜看了看錶。‘四分鐘之後我們就會聽到一聲口哨,那時你們倆就下樓去,那包東西已在那兒等你們了。’說完這些,她又接著說:”三天前,我在猶太區和你的一個同胞協商過,我想我不必提他的名字。我只想告訴你,他是強烈反對你們的另一派別的頭目。我想他是個詩人或小說家。我很喜歡他。但他說了一句令我無法忍受的話。他說,猶太人是‘我們寶貴的苦難遺產’。

“這時,費爾德森插了進來,幾句話把我們都說笑了,連汪娜也露出了笑容。他說:”那隻能是魯萬塔爾,莫伊斯·魯萬塔爾。這個花哨而傷感的藝術家。‘

“這時汪娜說:”我無法接受這種觀點。苦難怎能是寶貴的呢?在這場戰爭中,每個人都飽經苦難——猶太人,波蘭人,吉普賽人,俄國人,捷克人,南斯拉夫人,還有所有別的民族。每個人都是犧牲品,猶太人是犧牲品中的犧牲品。這才是主要的區別。但所有的苦難都不是寶貴的,人們全都死得一錢不值。在你走之前,我想給你看一些照片。我與魯萬塔爾談話時,一直把它們裝在我的口袋中。我本想給他看看的,但出於某種原因,我沒這樣做。我現在給你看看。‘

“正在這時燈熄了,燈泡閃個不停。我心裡一陣害怕。有時候這只是因為電力不足,此外便是德國人的伏擊行動。他們總是先切斷大樓的電源,然後在探照燈下抓人。我們全都一動不動。壁爐處發出一些光亮。汪娜確信是停電之後,找出一隻蠟燭點上。我仍在發抖,害怕。汪娜往桌上滴上幾滴蠟油,放好蠟燭,把幾張照片扔在桌上,說:”看看這個。‘

“我們都朝前伸過頭去。開始我沒看出是什麼,只覺得是一堆棍子,一大堆小樹枝般的棍子,然後我看清了。真令人難以置信!那是棚車裡的死孩子,幾十個,也許上百個,全都僵硬地亂七八糟地堆在那兒,一看便知是凍死的。別的照片也一樣。

“‘這些都不是猶太兒童。’汪娜說,‘全是波蘭兒童,全都未滿十二歲。他們甚至不是大火圍困中的大樓裡的老鼠。這些照片是家鄉軍戰士從停在贊莫茲克與盧布林之間的棚車裡拍下來的。這只是其中的一節車廂,有好幾百個死孩子。還有好多這樣的車廂,被推到旁邊的鐵軌上,裡面的孩子不是凍死就是餓死,或飢寒交迫而死。這只是其中的一個例子,死的人成千上萬。’

“沒人說話,只有呼吸聲。最後汪娜開口了,她的聲音第一次哽咽起來,裡面充滿疲憊和悲傷。‘我們不知道這些孩子從哪兒來,姓甚名誰,但我想我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是從納粹的利波斯波恩計劃,也就是新生計劃中落選的孩子。我們認為他們就是贊莫茲克地區的兒童。他們在成千上萬的兒童中被選走,但後來被認為在種族上不適合,於是又落選,然後被處理,被送往馬伊達內克或奧斯威辛去滅絕,但他們沒有到達那兒。運送他們的火車在適當的時候開到了支線上——大多數車都這樣,孩子們便餓死、凍死、悶死在車廂裡。你們知道嗎,僅贊莫茲克地區就有三萬波蘭兒童失蹤。他們中很多人已經死了。這也是集體屠殺,費爾德森。’她用手揉揉眼睛,接著說:”我本來還想把大人們的命運告訴你們,那些被屠殺在贊莫茲克的天真的男人和女人們。但我不能,我太累了。我突然覺得頭暈。這些孩子的照片每次都令我無法忍受。‘

“汪娜輕輕搖晃了一下。我抓住她的胳膊,想讓她坐下來,但她站在燭光中一直不停地說著。此時她的聲音變得平淡單調,好像感情已蕩然無存。‘納粹最恨的是猶太人,費爾德森,所以你們註定要遭受最深重的苦難。但他們不會在猶太人身上結束他們的暴行。當他們消滅了猶太人之後,難道你認為他們會就此放下屠刀,停止殺戮,讓世界和平共處?如果你有這樣的幻想,那就低估了他們的罪惡。他們一旦消滅了你,就會接著來消滅我,儘管我也是半個德國人。我想他們不會輕易讓我死的。然後他們就會來抓我這位漂亮的金髮碧眼的朋友,對她犯下曾對你犯下的同樣的罪行。同時,他們也不會放過她的孩子,他們的下場不會比你們看見的這些更好。’”

在華盛頓那間陰暗的房間裡,蘇菲和我在不知不覺互換了位置,但我們都沒有意識到。現在我睡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