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拉回到自己眼前;緩慢地抬起上體,將槍托抵在肩部。死神在最後時刻已開始表現出了仁慈,逐漸用身體各部分的麻木代替了那種炮烙一般的疼感,讓他的精神有了迴光返照式的清醒。準星圈在江玉生的眼前模糊了變清晰,清晰了變模糊,到底瞄準了第三道塹壕蘇軍的重機槍。
“噠噠——!”一個點射響起,重機槍啞了。
“好,”他想。
現在他要最後幫助進入第一道塹壕內的戰友們。幫助他們也就是幫助山稜線西側的程斐。他的生命和戰鬥將要結束,能為戰士們和自己的朋友做的僅僅是這一點事情了。他把槍口壓低,瞄準了那隊正在第二和第一道塹壕間的交通壕裡運動的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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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零五)快速衝擊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他一連打出三組短點射,既準又狠,那隊蘇軍亂起來,改變方向往回跑。。
“噠噠噠——!”他又朝對方追加了一個短點射,再扣動扳機時槍卻不響了。彈匣裡沒有子彈了。
揹負著備用彈匣的副機槍射手一直沒有跟上來,也許已經犧牲了。不可能再換上一個新的彈匣了。江玉生最後一次抬起頭,朝高地北側望去。越過那道山稜線,他看到已有一小隊2排的戰士順另一條交通壕從下向上衝向第二道塹壕,而從殘敵明顯已被肅清的第一道塹壕裡,1排——估計是二班——的一挺輕機槍和2排的另一挺輕機槍也開始向高地上方的蘇軍射擊,掩護向上進攻的隊伍。
“2排還在進攻,程斐還在指揮戰鬥,”他淡淡地想,握緊槍柄的手一軟,頭部疲倦地跌到地面上。
草叢中的一粒石子硌疼了他的臉。他覺得不舒服。便艱難地將頭挪一下,放置到歪倒的槍柄上,眼睛大睜著,向著西方,再沒有閉上。
一輪碩大的沉甸甸的夕陽紅彤彤地低懸在西北方希連山與基比夫山間的峽谷裡,將山坡上的每一片草地都染得通明透亮。這時江玉生第一次望見了戰場全貌。不僅在高地上下,而且在希連山和一號嶺的廣大地區內,戰爭都正激烈而緩慢地進行著。一發發炮彈慢慢地落地炸開;一團團火光慢慢地升騰,熄滅;被擊中的樹叢燃起一道道黑煙。慢慢地斜斜地飄向天空。但是夕陽的輝煌並沒有被損害,它依然用自己凝重的光芒塗抹著大地,給戰場上的山川草木連同人和炸煙厚厚地敷上一層血紅的色調。
“這很莊嚴,也很壯麗,”他斷斷續續地想,“……我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這樣一派壯麗裡。不過這樣死了,也很好。”
他的最後一個意念是這場戰鬥已進行很長時間了。從預感到自己的死到死亡真正來臨,彷彿過了好幾個世紀。江玉生死時內心是鎮靜的和感動的。他明白自己無論作為一名軍人還是作為一個朋友,今天的表現都是無愧的。你既然上了戰場就不能再主宰自己的命運,可是這種情勢下你還是可以做一點事情的。
戰鬥仍在繼續。他死得太早了,不過程斐已經熬過戰鬥開始的困難階段活了下來。說不準他真能熬過這場戰爭回到故鄉。“……我和程斐都是世間最好的人,不該都死在戰場上。程斐會活下去的,那樣我就對得起朋友了……”他想著,淚水流了下來。
9連2排長程斐兩小時前犧牲在高地北側距蘇軍第一道塹壕50米處的一個凹坡裡。江玉生的感覺是對的,程斐明白他們今天絕望的處境:1排長已經犧牲,3排又被連長派去狙擊希連山方向來的蘇軍援兵,今天向高地攻擊的任務只能由他和江玉生帶的2排和1排來完成。由於1排在633高地西側的沖溝裡損失了一個班,程斐還有理由認為對高地執行攻擊的主要任務自然要落到自己和2排肩上。他相信江玉生的處境比他更危險:江玉生是神槍手。蘇軍最先消滅的就是這樣的目標。
程斐帶2排在高地北側進行的卻是一場完全置生死於不顧的強攻。即便是在山上火力最猛烈、不斷造成傷亡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允許2排的攻勢減緩下來。發起攻擊兩小時後他就將全排的攻擊隊形頑強地推進到距敵第一道塹壕50米的地方。這是一片凹坡。山勢陷下去,形成了一處蘇軍的射擊死角。程斐直立起來,看了看上面的地形,揚起右手用力一揮,對自己身後的戰士們發出了一個“快速衝擊”的訊號。
他的手勢到半空中就僵住了。從背後擊中他心臟的是一發由高地西北方大鼻子峰山腿上飛來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