瑀兒,你和望兒他爹,長得真像。
哥舒瑀整個人呆愣在那兒,喃喃著雙唇,說不出一句話。
錦袍被他抓破,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之中。那般脆弱慌張的模樣,竟讓一旁楊語蘭看著有一絲心慌。她看得出,他今日有多奇怪。那向來都是那般邪魅無情,自信滿滿的男子,為何竟也會有這般脆弱的神情?
她顫著小手,不受控制的去抓他冰涼的大掌,不許他再傷害自己。
“哥、哥舒瑀,你怎麼了?”
她的手柔柔軟軟的,溫熱的感覺讓哥舒瑀陡然一顫,目光怔怔,看向那咬著下唇一臉不忍的小女子,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微臣沒事,只是有些事情想的出神,多謝公主掛心了。”
“我……”語蘭還想開口,可一轉頭,就看見了那個站在門口的熟悉面容,“蕭大哥?你醒了?”
“恩。”
他開口,聲音還有一絲啞,烏黑的雙瞳掃過前方的男子,錦袍下的雙拳不自主的握緊,又鬆開,“原來哥舒大人也在。”
“是啊,”
哥舒瑀還未開口,老夫人已是接過了話,“娘是想謝謝瑀兒救了你性命,才留他在府中吃頓便飯的。”
“瑀兒?”
他聲音低啞,聽不出情緒。
“微臣與老夫人一見如故,因而才認了她做乾孃。”哥舒瑀抬頭看他,嘴角弧度冰冷,“怎麼,蕭將軍可有什麼不滿嗎?”
“只要娘喜歡,如何都可以。”
蕭望看著他們,低聲開口。
從老將軍死了之後,老夫人的心好像也隨著他去了一般,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他已忘了有多久在她的臉上看到這般真心的笑顏了,而今日的反常,是否當真是血濃於水的緣故?
而他欠他們的,那些罪孽,是否已到了盡頭,不得不去償還了?
“喜歡,娘很喜歡。”老夫人的眼角還有些溼,“望兒啊,快過來吃點東西,看你,還站在那兒做什麼?”
“不了,我還有事。”
他幾乎是倉皇的別過了身,不敢去看老夫人臉上慈愛的目光。那會讓他心慌,內疚,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臟正中央,疼的他無力呼吸。
他只能逼迫著自己不去想,不想,不聽,不看,騙自己這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不知為何,從哥舒瑀回來後,他就太容易心軟,太容易回憶過去,甚至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這不是什麼好事,他深刻的知道,那種不該存在的情感會阻礙他的復國之路,可卻又控制不住自己。
“你身上的傷還未好,又要去哪裡?”老夫人在背後叫住他,“你這孩子,怎麼就不知道給娘省點心,娘和媳婦都擔心著你,你為何就不明白?”
“我沒事了。”他回過頭,淡淡開口,“語蘭,照顧好娘。”
“好。”
女子低著頭應。她知道他掛念著誰,更加知道他心裡想去找誰,她那麼清楚的明白,卻又什麼都做不了。其實她本就沒什麼資格來阻止的不是麼,她是不潔之軀,她早已連奢望的勇氣都沒有了。
此生,她最大的心願,不過只是想護他安好。
顫抖的手覆上下腹的凸起,她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胎兒的呼吸,他的一切。他睡得安穩,也許會有和那人一樣深刻的眉眼,涼薄的唇。只是他該是愛笑的吧,像自己一樣,不要像他,永遠都是那般冰冷淡漠的樣子。
哥舒瑀啊……
一想到他,腦海中便全是那些難堪羞辱到極致的回憶。她怕他,懼他,恨他,可卻又不可遏制的心疼他,她那麼清楚的能感受到他冰冷麵容下藏著的倉皇無助。她想他或許並非是絕情的吧,可他的手段終究那般殘忍狠厲,要她又如何原諒的起?
老夫人收回視線,輕輕嘆了口氣,“太子那邊的動靜鬧的那麼大,也不知他究竟把瑾兒藏到哪裡去了,語蘭啊,我們蕭家到底是委屈了你。”
“您胡說什麼呢?”她笑了笑,搖搖頭輕聲開口,“語蘭不求別的,只要能侍奉娘,語蘭就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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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雨瓢潑而下,屋內的燭火閃爍,忽明忽暗。
瑾蘇睡得很不安穩,整個人縮排被子裡,纖細的手指緊扣著床下的被褥,小臉蒼白一片。
蕭望脫下身上的墨色錦袍掛在屏風上,看著榻上那小小身影,眼眸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