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堅持著,他記得自己去攔張洪的車,但後面的事情他怎麼也記不起來了,一片空白,他的人生裡從來沒有留過這樣的空白。王子洋強行讓自己從沙發上爬起來,跑進了衛生間。五臟六腑一陣翻滾,他趴在馬桶上狂吐起來,快把肺都吐出來了,吐完之後,他洗了一個澡,然後刮鬍子,換上一件乾淨的白襯衣和一條白色的西褲,準備去上班。
電話鈴驟然響起來。
他多麼希望是安蓉來的電話。可電話裡開始就沉默,過了會就發出了一個男人沉重的喘息聲。
你是誰?說話呀?你他媽的說話!
喘息聲還在繼續。
王子洋啪地放下了電話,他發現自己也在喘息。他知道是誰,他已經不止一次這樣了,但王子洋不敢去找他,那人讓王子洋噁心。
王子洋像往常一樣上班,除了臉色有些發青外,沒有什麼異樣,來到醫生辦公室,醫生們在準備著什麼。病房裡有病號在叫,主任對王子洋說,王醫生,你去看看十七床。
他的情緒十分不穩定,他不是本地人,親人又不來,你去安慰安慰他。
王子洋走進了病房。
病房裡消毒水的氣味濃郁。十七床顯得十分痛苦,他渾身都在發抖。王子洋檢查了一下,發現他沒有發燒,其它也未見異常,就對他說,十七床,你恢復得不錯,忍著點,情緒波動對你的傷口癒合沒有好處,要像個男人!
十七床大口大口地喘息。
王子洋正想走,十七床的手拉住了他的白大褂。
十七床沙啞地說,安護士為什麼沒來?
王子洋說,她馬上就會來的,你放心吧。
十七床問,王醫生,你見過安護士的笑麼?
王子洋撒了個謊,沒有。
十七床有些得意,我問過很多人,都沒見過她的笑,我見過了。她的笑容很美。從眼睛裡就可以看到。
王子洋的心被針刺了一下。
他什麼也沒說就出了病房,他看到了安蓉,安蓉正推著小車走過來。
安蓉的雙眼毫無表情。
她經過王子洋身邊時,王子洋壓低聲音對她說,無論怎麼樣,我不會放過你的。
安蓉沒理會他,好像王子洋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36
如果白天去太平間找七喜,很難找到他。除非醫院領導交待的緊急任務,他才有可能在那裡,否則,他不會在白天裡為屍體美容。蘭芳好像採訪過他,他說只有在晚上他才有靈感,他才會像做一件藝術品一樣為屍體美容。七喜原先也是個外科醫生,他迷戀上這行也就是近幾年的事情。
醫院裡的人覺得他古怪,儘管他是醫院裡的名人,但很少人願意接觸他。
別的醫生在早上上班的時候,他就該下班了。
七喜一走出太平間的門,就看到了雲層中透出的一縷陽光。他身上在黑夜裡聚斂起來的陰氣霧一樣在金色的陽光中化開,他像塊冰在太陽底下融化,他喜歡這種感覺,很刺激,陽光和夜色一樣讓他興奮。他走路的樣子有些飄然。
七喜看到了安蓉。
安蓉從醫院的大門口進來,和許多在這個時候上班的醫生護士們走在一起。但安蓉是孤獨的,其他人走在一起有說有笑,她只是自己走自己的路。他躲在了一顆柏樹後面,透過柏樹濃密的葉子縫隙,他的目光膠一樣粘在了安蓉的身上。他一直看她走進住院部的大樓,安蓉略帶憂鬱的款款身姿像陽光一樣讓七喜的神經在白晝裡得到了有效的舒緩。
女人是一帖藥。
漂亮的女人是一帖良藥。
漂亮而有質量的女人是一帖上好的良藥。
七喜的臉中變幻著不同的色澤。
37
蘭芳採訪結束後,立即驅車趕回赤板市。
在水曲柳鄉村的兩天裡,她以自己的方式採訪到了第一手的材料,她相信主編一定會滿意,他深度鏡片後的小眼睛一定會煥發出難於名狀的光彩,可是蘭芳並不希望他對自己感興趣。
蘭芳認為這次來水曲柳鄉村最大的收穫不是採訪的成功,而是她找到了安蓉回赤板後奇異現象的合理的解釋。
安蓉發生的奇怪事情似乎和那個正午挖開的墳墓有關,和那具屍骨有關。儘管她覺得這些東西十分的玄,蘭芳平常大大咧咧,不修邊幅,但她內心還是細緻的,記者的工作除了學識和敏銳,還需要細心勤快。蘭芳瞭解到那具屍骨生前的一些情況。
那是具女性的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