咐,看著庭院中被綁起來的趙老倌,“把他放了,沒有他什麼事。”
“語冰!”好容易擺脫了危機,聽得丈夫這樣的吩咐,青璃不放心,拉住他的手。
彷彿被燙了一下,夏語冰下意識地甩開了妻子的手。青璃臉色唰地蒼白,知道自己那番坦白必然會引起丈夫的嫌惡,眼裡流露出了哀憐的情緒,看著章臺御使走向靠牆站立的慕湮,低下頭去,對她附耳輕輕說了一句什麼。
慕湮抬頭看他,眼神冷淡,捂住傷口咳著血,忽然間對著夏語冰微微一笑。那一笑宛如高嶺上經冬不化的皚皚初雪,清亮刺眼,卻是空茫的一片。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驀然滑落清澈的淚水,卻轉瞬不見。
“好。”終於,女刺客低著頭,吐出一個字的回答,眼裡帶著殺氣。
沒有看周圍下人們詫異的眼神,章臺御使親手拉開了窗子。那個女刺客跳入夜幕,頭也不回地離開。
第十九章 淮南皓月冷千山
“語冰……最後你和她說了什麼?”府上所有人驚魂方定,侍女扶著御使夫人在內堂坐定,青璃喝了盞茶壓驚,看著送她回來的丈夫,最終忍不住問。
彷彿依然有巨大的洪流在胸臆中呼嘯,章臺御使許久沒有回答,最終只是開口,有些微情緒起伏地問:“你有了身孕,為何不告訴我?莫非是當時情切、隨口扯的謊?”
“不,沒有說謊!”剛坦白了自己婚前的欺騙,再度涉及到類似的問題時,青璃忍不住叫了起來,拉住丈夫的袖子,急切地,“是真的,已經兩個月了……我、我不說,是怕你不高興。”
“不高興?”章臺御使愣了一下,低頭看妻子蠟黃的臉——一夜驚亂,青璃蓬頭散發,不施脂粉的臉上有一種平日嚴妝盛服時所沒有的憔悴,然而在此刻,他感覺和他結縭多年的貴族夫人、卻從未看上去有這一刻的美麗。
“我怎麼會不高興……那是我的孩子。”年輕的御使喃喃道,忽然嘆息著伸手拂去妻子額前散亂的頭髮,眼神溫和,“這些年來真是苦了你了。我實在不是個好丈夫。”
“……”青璃抓住丈夫袖子的手顫抖起來,陡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夏語冰看著窗外即將過去的漫漫長夜,閉上眼睛,長長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又回覆到了青璃這麼多年來一直看不懂的,低聲道:“但是,總算,一切都要過去了。”
還要問丈夫什麼,然而夏語冰已經轉過了身,眉間隱隱有沉重的神色,看了看天色:“已經五更了,我要去準備朝服和奏摺,你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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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方才急切間攏起鎖住的所有文卷都拿出來,重新一一核對,理出明日早朝需要呈交皇上和大理寺的奏章,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全部整理完。
夜還是黑沉如鐵,但東風微微流動,傳來梅花的清冷香氣。
東方的天際已經有了微微的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年輕的章臺御使看著案上足以扭轉當今朝廷局面的彈劾奏章,彷彿氣力用盡般,長長吐了一口氣,有些筋疲力盡地低下頭去,用手託著額頭,手心裡被燒焦的痕跡還在,血肉模糊,每翻動一頁奏章就刺心地痛一次。
——然而,這點痛、哪裡及得上此刻他心中撕裂般的痛苦。
事隔多年、然而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猝然出現,看到他最齷齪的一面時,天地陡然全部黑下來了,洪流呼嘯著急卷而來,將他滅頂湮沒。他寧可世上任何別人看到他在黑暗中的另外一面,哪怕是御使臺、大理寺,甚至承光帝都無所謂!——然而,偏偏看到的人卻居然是阿湮……
那比讓他在天下人面前身敗名裂更甚。
已經沒有辦法再忍受下去——這麼多年來,明的暗的,乾淨的和骯髒的,他安之若素地承受了多少。遊走於各方勢力中,不露一絲破綻地扮演著白晝和黑夜裡兩個完全不同的角色,會同青王將那些朝野間一切倒曹的力量慢慢凝聚在一起,形成新的暗流。
然而在看到盡頭曙光的剎那,他終於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下去。
那一直在他心裡激烈辯論的兩個聲音,讓他快要崩潰。
何謂忠,何謂奸?何謂正邪?何謂黑白?——這些,本都該是絕對的、山窮水盡都不能妥協半分的東西。可這樣的生存,卻無疑是孤立無援的。所以他放棄了這樣的固守,想經由別的途徑、達到同樣的最終目的。
然而,淪喪便是他付出的代價。他再也沒有一個純白的靈魂。
為什麼他在下定決心不擇一切手段扳倒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