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盡歡,共飲今宵。
為首者便是素有賢名的浚王簡壽。
飛螢點點,薰爐麝臍。月色不興,似孤檠一盞冷冷旁落。但見那貌似白面書生的浚王忽而罷了飲宴,長吁短嘆愁眉不展。與他對面而坐的淮王簡奕剎那領會其意,卻故作懵然地問道:“不知王兄這般忡忡心憂,到底所謂何事?”
簡壽復又搖首嘆息,俄而才幽幽道:“近些日子京裡遍傳一則流語,實是駭人聽聞得很。”簡奕聞之又驚詫出聲:“王兄莫再賣關子,愚弟已是心癢難熬得很了。”簡壽白皙文弱,簡奕黝黑魁梧,二人年紀相仿又同為皇裔,這一唱一和的倒也算是默契極佳。
簡壽又道:“我聽前任兵部尚書之子莊義儒說,當今天子非是先帝血脈,而是……”刻意作了一頓,見得在座的幾位異性王爺皆瞠目結舌地側過耳來,長長一聲嘆息後,才說,“而是……國公的種。”
一語震懾四座,還未等眾人從旱天驚雷中緩過神來,簡奕猝然以手掌連拍桌面道:“怪不得!怪不得!當年溫商堯竟敢冒天下之不韙另立新帝,原來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一時眾議紛紛,便有一人不敢置通道:“按皇上出生的日子往前推算,那陣子正是溫商堯重傷過後閉門府中休養,如何還有機會與宮裡的喬夫人苟合?而太皇太后將溫子衿婚配於皇上,也未見溫商堯出聲反對,這……這豈非兄妹亂倫,敗壞綱常?!”
“朱兄,你可太老實了!這世家大族、豪門權貴的私邸匿有多少齷齪之事,並不單差這‘兄妹亂倫’一樁!”簡奕撫頜大笑,復又道,“溫商堯與喬夫人,不止是羨煞旁人的璧人一對,更是同一屋簷青梅竹馬。兩人早已眉來眼去珠胎暗結不說,若一心想要避人耳目地雲雨親暱,自然也能想出法子。”
見得異姓王朱忠良內的列座眾人仍是滿面疑色,簡壽忽又嘆出一口氣來,只說,“我有一義子,常年居於長安。與這京裡的達官權貴多少也熟識一些……偏巧他受國公之邀,於溫府小住了一陣子……”
話音未畢,便見一身披大氅並以氅帽掩住大半臉龐之人近得屋來。於搖曳燈火之中卸下遮掩的氅帽,似撥開雲霓見月明,好一張秀逸絕倫的面孔露了出來。
進屋來的男子朝恍然愣神的眾人作了個禮,淡淡含笑道,“唐嶠拜見各位王爺。”
“你就是……你就是那個唐嶠?今日有幸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唐嶠點了點頭,撿了一個空位自己坐了下。那般舉手投足的風範豁達灑脫,渾然不似伶人。抬起眼眸環視周遭眾人,笑了笑,“唐嶠冒險前來,自是為了向各位王爺證明,國公與喬夫人確有違背臣綱人倫之舉。”
“你拿什麼證明?”
“我。”
那以大氅裹身的男子忽而揭開身前衣裳,坦然曝露的面板之上赫然一些斑駁紅痕,必是情''愛痕跡。
這貌美伶人身上的妖冶痕跡仿似紅唇微張,道破了天機。
“國公鰥居多年,不近女色不親孌寵,而唐某不過略有幾分淺薄顏色,緣何獨得另眼看覷?”瞳子透出碧色,顧盼似湖波盪漾,分外撩人。唐嶠唇角輕淺一勾,作了一個自嘲的笑道,“當是受了這個名字的恩澤。”
“聽你這一說,我倒想了起來……喬夫人確鑿也姓‘唐’……”
唐嶠將衣衫整好,大方又道,“溫府書房壁上高掛一幅美人圖,國公旦暮凝神相望,眸中是直要將人化去的千般情意。而那畫中美人……正是喬夫人無疑。”
“溫商堯早有撤藩之意,這些年來他尋取諸多借口,東取一郡,西裁一軍,已逼得我等退無可退。”簡奕驀地起身踱步,眉目兇狠地插話道,“他這般舉措不正是為了將我簡氏子孫斬除殆盡,將我將我簡周江山連根拔起,好偷天換日教這天下名正言順姓了‘溫’?!”
“可惜啊可惜,”青冠素衫的俊秀男子含笑接話,眉梢語氣分明俱是激將之意,“各位王爺縱有雄心‘撥亂世,反諸正’,可手下的屬地兵將這些年早被國公藉故裁撤得厲害,如何還能與那人稱‘不殆戰神’的溫羽徵相抗?”搖了搖頭,似輕聲嘆出,“有心無力罷了。”
“嶠兒,你莫不是忘了?”良久無言的簡壽忽而作聲道,“大將軍此刻正被關押於刑部大獄之中。”
“倒是嶠兒疏忽了,”唐嶠又是一笑道,“遭逢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等人間至悲,只怕秦時如自此便與溫氏兄弟不共戴天。長安駐兵雖多,領將之間卻已貌合神離,正乃天賜千載良機——此時不誅殺溫商堯更待何時?”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