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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吃晚飯時,大家都拿他打趣。

有人說:“陳國生本事真大,連天上飛的麻雀都瞄得住。”

有幾個好事者跟著起鬨,“打賭,打賭。”

“打賭就打賭!”陳國生咽不下這口氣,就立即反擊道,“下個月的實彈射擊中,我要是打不下個優秀,我給你們磕頭!”

“好!”班長把小指頭伸了出來,“你若能打優秀,我當眾叫你三聲爺爺!”

兩個小指頭迅速勾到了一起,“誰反悔,爛誰的舌頭!”

大家這才散去。

牛皮吹了去了,行動還是要真的。當天晚上,陳國生就到工地搬了幾塊磚頭,每天晚自習後,別人侃大山、聊天,他就跑到龍山半山腰一個能容兩人的青石板上,把磚吊在槍下,向山下的燈光瞄準,由一塊磚,逐漸加到三塊。

開始還好,但堅持了兩週後,秋雨就開始跟他為難了。

陳國生咬了咬牙,套上雨衣捏著槍就又悄悄地溜了。在黑暗中,他冒著冰涼的雨水,踏著泥巴一步一滑地到了老地方。瞄了一會兒,一股刺骨的寒風吹來,陳國生一連打了好幾個冷戰,一個念頭不覺湧起了心頭:算了,回去吧,一天不練也不礙事。

可是此時此刻,區隊長那可惡的面孔偏偏又出現他的腦海裡,那輕蔑的目光好像又在說:我說得不錯吧,城市兵就是嬌氣!

心一橫,他又練起來,一條腿跪酸了,換條腿跪,手痠了,暫時放下,起身搓搓手,跳一跳又繼續瞄。

休息的號聲響了,他才悄悄溜了回去,放好槍,然後躡手躡腳地上了床,魯革命和張建軍正在各自吹自己吃過的好東西,沒注意。倒是與他對頭的王平小聲問:“這些天,你怎麼老這麼晚才回?”

“噓……別吱聲,我是在練習瞄槍。”

魯革命耳尖,一下子聽見陳國生回來了,就說:“明天晚上,區隊長說要出去參加遊行,好像是抗議美軍無限制地轟炸越南。”

“知道了。”

第二天,吃過晚飯後,他們的區隊長過來了,大聲嚷道:“咱們這回參加的遊行一直要到市中心,大家穿整齊點!”

四人忙又折回,脫下舊衣服,換上新軍裝。還沒搞好,區隊長的哨音響了。

陳國生剛換好,正準備把脫下的衣服疊一疊時,區隊長衝了進來,“你們寢室怎麼搞的?到現在還沒準備好?”

陳國生連忙拖出臉盆,把衣服往裡一揉就跑了出去。

別的區隊已經開始跑出了校門,他們的區隊長等不及了:

“一,二,三,四!”他們跟著才喊了一半,後面跟著的一個區隊就喊了起來,一下子把他們給蓋住了。

區隊長衝側邊一瞪眼,“沒吃飯啦!拿出點精神給我死勁喊,一、二、三、四!”

這回果然蓋回去了,不想後面的聲音更大。

區隊長聲嘶力歇地又喊道:“一、二、三、四!”

陳國生他們抖擻精神使勁一喊,不想好幾個人都岔了音,惹得前後好幾個區隊鬨然大笑,最後連他們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笑了起來。

跑出了四五里地後,他們把後面的那個區隊甩下了,但前面的幾個區隊也已經跑得無影無蹤。這一帶曾被洪水衝過,方圓幾十裡沒有一個村子。學校早已望不見了,太陽也不知不覺地下了山,夜色就像一口奇巨無比的大鐵鍋罩住了陳國生和他們的區隊。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兒音響,整個曠野就只有他們那整齊而有節奏的“咚咚”聲,一記一記清晰地叩在了人們的心扉裡。

陳國生茫然地跟著佇列機械地運動著,恍然間就覺得自己彷彿只一個人在浩垠的地球上沿一條朦朧的道路無窮無盡地奔跑著……他的呼吸漸漸急促了,兩腿漸漸發沉,腦袋陣陣發昏……這時,一個朦朧的感覺漸漸在心頭升起:我是誰?我從何來?又將何去?我為什麼會覺得我是我呢?在沒有我之前,我在哪裡呢?在沒有我之後,我又會到哪裡去呢?我為什麼要生活在現在?我為什麼不是屈原,蘇東坡,秦少游,蔣介石仰或毛澤東?我為什麼不在越南,美國,朝鮮,加拿大而要生活在中國?我為什麼要出生在地球而不在另外一個遙遠的星系呢?三百年前的我是什麼?一千年後的我又是什麼?我的意識在幾千年前出現過嗎?我的意識還會在幾千年後出現嗎?我死了以後世界上會不會有什麼變化?我還能再看見這個世界嗎?那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我同王平,魯革命,張建軍這樣的一些人相比,又有什麼區別呢?我到底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