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晟原想著在允之壽辰、宸妃來府那日,請與宸妃宴後茶話, 探探她的心思、暗示幾句, 但真到了那日, 謝晟還在席上斟酌稍後如何開口, 他的公主兒媳, 就已涼涼看向宮裝綺麗的女子, “宸妃娘娘…………”
蘇蘇抬眸看向樂安公主, 樂安公主自去年深秋始,就一直耿耿於懷“人肉箭靶”一事,只不久後父皇抱病,宸妃一直侍在承乾宮, 日夜不離,她也未找著時機與宸妃一談, 今日在此“家宴”相會, 遂也擇日不如撞日, 也不整那些彎彎繞繞, 直接質問道:“去歲九崤圍場, 娘娘令舍弟以身為靶, 是何居心?”
蘇蘇未想樂安公主問得這樣直白,想她就這一個親弟弟,真是愛到骨子裡了,微垂首淺飲半口清釀,語意輕漫地吐出三個字:“要他死。”
闔桌死寂,樂安公主不寒而慄, 緊緊抓著手中烏箸,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拍案而起,她忍耐著內心的憤怒,雙唇仍驚氣地發顫,“你好狠的心,你到底與他……與他…………”
蘇蘇眉眼嫣然微挑,“與他一日夫妻百日恩?公主是想說這一句嗎?”
桌下的手被丈夫用力按住,樂安公主努力平復著內心洶湧的情緒,“……夫妻三年,他有哪一點對不住你?!”
“他從一開始就對不住我!”嫣然眸光倏地轉冷,蘇蘇語意譏涼地看向樂安公主,“這樁婚事,是我求來的嗎?”
樂安公主立時語塞,蘇蘇復又散漫了語氣,只言辭依舊叫人驚懼,“我提醒過他,娶我,他早晚有一天會後悔,如今,不過是在自取其辱罷了。”
樂安公主氣悶到無言,可女子接下來的言語,更叫她心驚。
“公主今日既要問個明白,我也說個明白,公主且帶句話給他,讓他平日恭謹做事,小心做人,什麼心思都收收,但凡漏出丁點差錯,攥到我手裡,我都是要他死無葬身之地的。”
宴罷,樂安公主憤而離席,似已忍到極致,一刻都不想多待,謝意之提身追去,蘇蘇接過漱茶,看向宴中頻頻看她的謝晟,“丞相大人也有話要問我?”
謝晟望著眸光薄涼的女子,心一橫道:“請與娘娘靜室一談。”
蘇蘇在紫檀主座上坐了時,謝意之也迴轉過來了,朝她深深一揖:“公主也是愛弟心切,言行有所衝撞,請娘娘莫要怪罪。”
蘇蘇卻笑了笑,“公主雅量,誰要是當我面說要允之死無葬身之地,我可是耐不得和她吃到宴散,早就發作了的。”
謝意之一怔,見她抬眼看來,“兩位大人有何事要談,請說吧。”
謝晟深吸一口氣,躬身道:“臣斗膽,請問娘娘心中之志。”
“我有何志向?”蘇蘇笑道,“不過是陛下縱我到何地步,我便走到何地步,左不過,越不過陛下畫的圈去。”
謝意之索『性』也將話說的明白,“花無百日紅,今日,是陛下縱寵您,您遵聖意行事,若有一日,帝寵衰頹,同樣是陛下,亦可認為您先前種種,是自行僭越!後宮干政,論罪輕廢重死,屆時,您當如何?!”
“是啊,花無百日紅,容顏未老恩先斷,也許再過一年兩年,陛下也就淡了,我這樣的身份,一旦失勢,下場何等淒涼,如此一想,倒要拼著尚有帝寵的時日,緊攥些勢力在手,才能使人心裡踏實,畢竟,我身後,可沒什麼世家倚仗。”
眼見謝家父子驚愕看來,蘇蘇淡淡笑道:“我知道,兩位並不把我當謝家人,也並不是在替我算計,只是怕我累了謝氏。不用怕,謝氏既有允之在,我凡事,便也會替謝氏想想。我好一日,允之好一日,謝氏好一日,若哪日我不好了…………”烏澄的眸子看向透窗而入的一地花影,靜涼如水道,“……我必也會在大限將至前,設法與允之徹底割裂,斷累不了他,進而也累不了謝氏,放心。”
謝允之於空雪齋泡了兩遍茶,終見她搖扇走來,淺淺笑道:“未入院門,就已聞到花香,看來狸奴乖得很,沒有『亂』刨花種。”
如今空雪齋已非只有白石青苔,奼紫嫣紅,彩蝶低飛,蘇蘇裙裳輕拂,掠過重重春『色』,踩著花/徑,踱至廊前坐下,以羅扇一指腳邊的雪『色』茶花道:“這是名種‘雪牡丹’吧,了不得,什麼花到你手裡,都能成活,我看你這‘狀元郎’的名頭不符,還是叫‘探花郎’的好。”
謝允之淡笑著斟茶,“原只是試試,沒想到此處風土甚佳,花木在此,開得極是鮮妍,只把父母大哥嚇著了,起先都以為我魔怔了。”
蘇蘇想象了下謝家人看到空雪齋滿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