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明帝的禁/臠,是大周帝王的人生汙點。明帝回賜長平侯府厚禮,或是要釋放訊號:尊奉宸妃者,得帝之青眼,但公侯世家、文武重臣,顯然無人開頭去買明帝的帳,皆越不過這道幾千年的綱常之線。
蘇蘇望著名單上的人名,想著心事,而外間御書房,明帝正與幾個朝臣議事,聲音不時傳入,約小半個時辰後,似是議畢,朝臣靴聲囊囊,似正退出殿時,又聽明帝聲音道:“大理寺卿留下。”
蘇蘇將名單闔上,扔回漆盤之上,緩步至簾後看去,見一身正三品紫袍的謝允之,轉身恭聲道:“陛下。”
明帝抬眼看他,“聽說你近日宴邀頗多,莫說王侯之府,連東宮都幾次三番相請?”
謝允之躬身道:“臣公務繁忙且不勝酒力,除陛下賜宴,其他宴飲,臣皆無暇相會。”
明帝“唔”了一聲道:“你是年輕朝臣中的佼佼者,行事需得妥當,不偏不倚。”
謝允之道:“臣謹記陛下教導,定不負陛下期望,盡忠職守,只為大周。”
明帝一揮手,謝允之再一躬身,轉身退離清晏殿,蘇蘇望著他遠去的紫『色』背影,想起那年春月柳下的玉衣少年,少言寡語,淡漠人情,如今已掌著天下刑事,與帝王對答亦是進退得宜、滴水不漏,正思憶地有些出神,金絲竹簾忽被人掀開,是明帝,笑『吟』『吟』地望著她道:“怎麼,蘇卿思朕如狂,情不自禁,隔簾相望?”
蘇蘇甩了臉就要往裡走,卻被明帝握住手,“別總悶在殿裡,陪朕出去走走。”
說是出去走走,卻是上了御舫,宮侍們搖櫓至蓬島瑤臺水域處,菡萏卷舒,碧葉連天,蘇蘇倚窗望著滿目紅香綠翠,心裡想的卻是另一樁事,那天假山狹路相逢,太子反應如此怪異甚至現了殺意,只能說明那女子身份十分之要緊,若說是宮女舞伎甚或是某位未嫁的郡主,被撞見了,納娶了就是,不至於如此,除非這女子已為人『婦』,如是某位公侯夫人之類,如被揭『露』,將是一件大大的醜事,對太子的聲名有極大影響…………
但,僅是如此,就足以令太子,甘冒奇險,對她這個明帝“寵妃”,動了殺心嗎?畢竟,太子無故殺害寵妃,與太子與某夫人私會,兩件事情,如被曝光,怎麼想,都是前者,更會觸怒明帝……
究竟是因何,值得太子如此?難道,那女子的身份曝光,對太子來說,會比“殺害寵妃、觸怒明帝”,來得更為致命…………
正深思時,水面傳來清嫋絲竹之聲,原是御舫行靠暢春館,戲子旖旎戲腔,越過碧水風荷,傳至窗邊。
明帝見蘇蘇似有興致,命御舫靠岸,攜她登岸,入了暢春館,才發現唱戲之人,並非戲子,而是一襲戲裳的如妃,見帝駕至,忙停腔拜見,“臣妾參見陛下”,又對明帝身邊人略一施禮,淺笑略帶滯意,柔柔喚道,“宸妃妹妹。”
蘇蘇也微頷首示意,明帝笑問:“唱的可是《西洲曲》?”
如妃回道:“是,一時興起,叫陛下與妹妹見笑了”,微有羞靦地看了眼身上衣裳,“如此妝扮,實在不得體,請陛下恕罪。”
明帝道:“偶一為之,無妨,宸妃很是喜歡你的歌聲,接著唱吧。”
到底是將她視作貓兒鸚鵡之流,不過用來取樂而已,如妃忍下心中恨意,盈盈笑道:“宸妃妹妹喜歡,是姐姐的榮幸呢”,再朝明帝一福,蓮步微移,水袖輕揚,依依唱道:“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唱詞清悅柔美,餘音嫋嫋,直至夜裡,依然響在蘇蘇耳邊,其中哀怨與思情,情深意切,亦是動人心。蘇蘇思如飛絮地想著想著,忽地想到,自她入宮,明帝已近半載未近後宮,後宮妃嬪,應都似如妃這般曲中所唱,思情渺渺,哀怨綿綿。
若是其中有耐不得寂寞者…………蘇蘇心頭忽現此念,神『色』微變,一些妃嬪如淑、麗、賢三妃等,膝下育有皇子公主,資歷深厚,較為年長,太子殿下,應無他爹這般喪心病狂,那些年長妃嬪,應也不會做下這等事情,倒是一些年輕貌美的,若是耐不住寂寞…………
如此想著,蘇蘇輕道:“如妃花容月貌,不知宮中,似如妃這般年輕貌美者,還有幾人?”
明帝卻以為蘇蘇在吃味,高興起來,擁她的手緊了緊,笑去看她神情,答非所問道:“無人可及蘇卿。”
帝王愛最是薄情,蘇蘇聽明帝這般答,想是連他自己,都記不清自己幸封的後宮美人,暗嗤道:“陛下這般會說話,不知後宮現有多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