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信滌默默地衝了一杯茶,端給常淑青:“沈夫人。”
美婦人馬上打斷她:“叫我伯母。”接過茶,她輕聞了一下,笑了,“哦,好香!”
耿信滌想著,常朗有個很美麗的母親,而且還是一個很平易近人的母親。但是她仍沒有抱任何幻想,可以指望常淑青能夠接納常朗和她“同居”的事實。
她垂著雙手,無言地坐在常淑青的對面,默默地打量著她。
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女!彎彎的眉毛如夢如幻,雙瞳似翦如月,小巧的鼻子和總是翹翹地掛著微笑的嘴唇。難怪常朗會那麼出眾,他遺傳了她母親明亮的眼睛和動人的笑容。
現在,那雙清澈又明亮的眼睛正悄悄地注視著她。察覺到了常淑青的目光,耿信滌立刻低下了頭。她不敢看,她怕那雙類似常朗的眼睛會流露出責備和怨恨,她只是默默等待著審判。
常淑青呷了一口茶,開始環視四周。
耿信滌更是慚愧萬分。她會怎麼想呢?她嬌生慣養、寶貝萬分的兒子,如今寄宿在一間破舊的十平方小屋裡,並且,還是同一個落魄的女大學生?
“你把他照顧得很好,看來他離開家後的日子過得很快樂。”
耿信滌不敢相信地抬起頭。她在說什麼?
“以前的朗朗太單純了,我總是擔心他會受人欺負。現在他成長了許多,我該謝謝你。”常淑青放下茶杯,誠懇地說。
“伯母,你……不怪我?”她囁嚅著說。
“哦,”常淑青笑了笑,“我該怪你什麼?”
“是我讓他離開家的,也是我讓他和家人不愉快……”她內疚的心中充滿了罪惡感。她忽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麼,她正在毀掉一個青年的大好前途!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常淑青從不是不講理的人,“朗朗的父親、我、盈盈和他自己都有錯,不能把責任全推在你身上。”
“可是,可是……”罪惡感的負重讓她感到喘不上氣來。常朗母親的寬容,和沈常盈當初的氣急敗壞形成極大的反差。
“是不是常朗和你們又發生不愉快的事了?”她猛然想起,“為了我?”既然事情已經如此明顯地擺在面前,她也就坦率地問了。
常淑青顯然為她的直接稍感吃驚,但是唇邊恬靜的笑容並未消失:“他很執著,可是他爸爸也很固執,會有些爭執是難免的。況且朗朗也不小了,他們意見不合而已……”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耿信滌打斷了:“對不起,伯母,請聽我說。”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咬了咬牙,“我會離開他。”
不想常淑青搖了搖頭,說:“不,耿小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她把耿信滌的雙手合攏起來,輕輕握住,“我很喜歡你。朗朗的爸爸雖然很固執,但我會說服他的。”
耿信滌立刻感到了一陣暖流,從手掌心一直上傳達到她的身心深處。在這親暱的一瞬間,她竟有著被人疼愛的感覺,就像是被她早逝的母親疼愛著。不同的是,一種凝重又關切的情愫伴著溫暖也傳達給了她。
常淑青凝望著她迷茫的眼睛,輕柔地說:“請你,讓我的兒子幸福吧。”
她心中頓時一震。在這句情深意切的懇求中,她聽出了太多的情感。她可以感受到常朗的母親有多麼愛他!為了讓兒子的情感圓滿,她甚至毫無保留、毫無條件地把同樣的愛也給予了常朗所愛的人!決心為她的存在與常朗的父親據理力爭……
耿信滌一動不動地呆坐在漸漸暗下來的小房裡,內心卻風起雲變波濤洶湧。她默默地將眼睛閉上,仍然陷在常淑青突然來訪所帶來的震撼中。
“請你讓我的兒子幸福吧。”
她輕觸自己的指尖,那位華而不雍的美婦人正是這樣握著自己的手,用充滿了感情的口吻懇求她。她是那樣鄭重又信任地把常朗交給了她啊!
她不禁苦笑了一聲。一陣暈眩和難以形容的悲傷襲向她,一下子將她擊倒了。
“杏兒,快點!要晚了!”常朗已經是忙得人仰馬翻,“你怎麼還穿著校服?”他衝過來,欣喜和緊張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你忘了今天要回家吃飯嗎?”
她無意識地站起身,配合他收拾東西。
突然,她望著桌上的蘋果自言自語:“好漂亮的蘋果!你知道嗎?蘋果的保鮮是很困難的,只有將它貯存在零攝氏度的氣溫下,才可以保持幾個月的芬芳香甜。要不要吃?”
他一愣:“不吃了。”
“噢。”她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