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班穿街過巷時,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的。
舅舅忙著清算各類尾款,舅媽也開始置辦年貨,還剪起了窗花。
翟淼跟著試了幾剪刀,能把鴨剪成鵝。
許沁呢,安靜玩上一會兒;弄出漂亮的蝶戲牡丹。她從小擅長手工,立體雕刻都行,何況平面畫畫。
翟淼只能嘆氣:“你這拿手術刀的;我比不了。我還是熬漿糊吧。”
舅媽把許沁拉到一旁,塞給她一張卡。
許沁奇怪:“這是什麼?”
“焰焰他爸有套房子;他跟我們住一起後;房子就租出去了。房租都在卡里;這錢吶,焰焰二十歲的時候動過一次。後來八年;卡給我了;說是孝敬我們。我跟你舅哪要他給錢,都攢著沒動呢。你們小兩口過日子有的是地方花錢,拿著啊。”
許沁搖頭:“我不要。”
第67章
舊的一年就這麼結束了。
許沁關上儲物櫃的門時,心想。
她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清理收拾好了;鑰匙插在櫃門上;走出去。
她再也不是急診科大夫。
急診室的走廊裡,醫生護士行色匆匆。
而她抽身成了一個旁觀者。不知宋焰最後一次脫下消防服時;是否也是這種心情。
好像圓滿履職到了最後一刻;心安理得,卻又有絲淡淡的失落。
許沁走出大樓;外頭天高氣清。她並沒有回頭留戀,因為宋焰在路邊等她。
他揹著個包,單手插兜,站在一棵樹下抽菸;表情不甚明朗。
她從袋子裡拿出一支藥膏;朝他走過去。他看見她過來;將煙掐滅扔進垃圾桶,接過她手中的袋子;掂了掂:“東西這麼少?”
“都提前放到門診樓去了。”她擰開藥膏;看一眼他的揹包;“我記得你宿舍裡東西很多。”
“打包裝箱;讓楊馳幫送回家了。”
她手指沾了透明的藥膏;抹在他皸裂的臉上,傷痕一條一條。
他配合地微低下頭,問:“破相了?”
“醜死了。”她說,“臉上傷不好,不許拍婚紗照。”
他近距離看著她的臉,忽問:“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愛你。”
她正給他塗藥,手指一頓,先搖了搖頭,再抬眸看他。
“許沁,那個關頭,我只能做出那個選擇。不是拋棄你。”
“我知道。”她點點頭,“我懂的,真的。”
他有他的責任道義,她都懂。
她手指輕輕抹著他的臉,問:“你呢?”
“嗯?”
“是不是覺得我不知輕重,威脅你,還自私。”不等他回答,她立刻又道,“我本來就不是個高尚的人,本來就很自私,本來……”
他打斷:“你這樣,我挺喜歡的。”
她一下子不吭聲了,忽然覺得什麼都不必解釋了。
那時候,是冬日的清晨,陽光稀薄,空氣清冽。
街道上安安靜靜,空無一人。彷彿這座城只剩他和她。
“慢慢走回去?”他提議。
“好啊,今天天氣很好。……街上也沒人。”
“過年了,都在家裡頭玩。”
“氣溫是不是回升了?”
“據說還會下一場雪。”
“然後就到春天了?”
“嗯,就到春天了。”
那天的路上,行人寥寥,整座城市乾淨而又安靜。
回去的路上說了很多話,好像很有意思,但又好像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那一路的心情呢,和那天的天空一樣,卸下了重擔。可要說個具體的形容,其實後來回想也都忘了,只是覺得那個新年,是一個真正的新年。
舊的結束,新的開始。
那一路,許沁時不時回頭望。
望什麼,她不知道。
依稀感覺,那模樣像是十年前出國的時候,只不過上一次,她孤單,惶恐;而這一次,他在身邊,緊握著她的手。
宋焰有此同感。
十年前的啟程,他獨自拼搏,闖蕩;十年後的新章,她同他一起書寫。
他人生中最年輕的十年,驀然回首,正如結束時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有血淚,有無奈,有心酸,有淚水,卻無怨,也無悔。
十年前開始寫就的書信,在這一刻落下最後一筆。
所幸,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