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模樣,幾乎已是猜透了全部。她這位救命恩人兼老師,在番邦時無俸無祿只靠種菜賣菜為生,歸國後又是做了個芝麻小官,若不是家大業大撐著,恐怕日子也會過得很拮据。哎,世家郎君的悲哀啊,拋開大家族的背景就是窮酸小子嘛!
南山端過盛乾淨碗筷的木盆站起來就往廚舍走,裴渠則默默收拾木盆清掃地面。
“哈哈哈哈。”藉口說出去逛夜市的小十六娘此時卻趴在牆頭看得笑起來,但她還沒笑幾聲就被牆外的沈鳳閣給抱了下去。
沈鳳閣將她放下來,伸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拖著熊孩子往夜市走去,邊走邊道:“偷看還敢笑出聲的真是蠢透了,往後不帶你偷看了。”
“爹爹生氣了嗎?哎呀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下次偷看我一定屏氣不做聲,恩恩。”小短腿連忙追上去。
沈鳳閣今晚也是玩心大起,本以為裴南師生二人會因為久別重逢痛哭流涕,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麼個狀況,實在是出人意料,他果真還是不瞭解南山這孩子啊。
南山師從裴渠之後,變得狡詐滑頭多了,麵皮也厚實無比,真是枉他苦心教育多年。
這天月滿如圓盤,月光慷慨得像是不要錢。父女二人在熱鬧集市逛了一圈一無所獲,倒是吃了一肚子涼月光。
折回米行時,某隻小短腿已經困了,暈暈乎乎圍著沈鳳閣打轉,嘴裡唸經般唸叨著“回家回家睏覺睏覺”。沈鳳閣拎住她後衣領,對站在櫃檯後盤賬的南山道:“喊上裴七郎,回家了。”
“裴七郎尋邸店去住了。”南山回道,“我這裡還有些沒算完。”她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就要栽倒睡過去的十六娘:“臺主帶十六娘先回去吧,我忙完就走。”
十六娘這時被沈鳳閣拎住後衣領,腳安分下來,腦袋也耷拉著,好像已經呼呼睡了。
大概因昨夜沒睡的緣故,熊孩子睡得格外沉。沈鳳閣將她拎到米桶旁邊,讓她靠著大米桶睡,隨後走到櫃檯前,看了看南山記錄的賬冊,竟是不吝讚美:“上手很快,你的確是塊好材料。”
南山沒說話。
“以前在長安是拘束著做事,在淮南則不必再受困,你會做得很好的。”沈鳳閣這種對晚輩的肯定語氣自然又慷慨,轉而卻又說:“你有信心養活裴七郎嗎?”
南山想了想,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筆桿子擱下。
“沒有嗎?”
“有是有。但是裴君的自尊心大概不允許罷?”
“你有信心足矣,其餘我不會管。”沈鳳閣自袖袋中摸出契書來:“米行是送你的嫁妝,我答應過鬆華要給你留一份家底的。”
☆、第79章 七九求婚
沈鳳閣的慷慨令南山沒有料到。她本想要推辭;但沈鳳閣卻緊接著抬出松華,便是讓她不要辜負不要拒絕的意思。
瞿松華對南山來說是沒有血親關係的長輩。在她最不知所措的時候;瞿松華曾給過她許多溫暖。雖然那段時日十分短暫,所處的環境也都令人身不由己,但她也能領會到那時瞿松華的真心。若沒有內亂;想必瞿松華現在還好好活著罷
沈 鳳閣將契書放在桌上,又說:“天下生意牽扯到衣食住行便總有得做,鹽鐵官家獨控現下沒法做,除此以外做酒也很賺,但你連酒都不能沾只好作罷。米行只是個開 端,挨著揚州港,往後能做的生意有很多,你腦子素來活絡;打探行情的本事也是一流,往後做大家業不要忘了接濟我就行。”
沈鳳閣話語間盡是“哎呀我就撂挑子不幹啦,你好好幹活,賺錢記得要分我”的僱主姿態。南山越聽越不對勁,瞅瞅櫃檯上那契書,疑惑地問:“臺主這是……”
“經商非我所長。”沈鳳閣近來也變得和十六娘一樣,說話總有些滑頭,像轉了性似的,他屈指輕叩臺案:“當官當慣了,不習慣當市井平民。”
南山一愣:“京中要臺主回去?”
“他們如何可能會要我回去?”沈鳳閣替她將契書疊好收起來,“讓我回去揪他們小辮子抓他們全家嗎?”
“那……”
沈鳳閣忽然拿過筆,拖過一張空紙,在上面迅速畫出疆域圖來,草草分了區域,指了其中一塊道:“藩鎮。”
“臺主要效勞藩鎮?”
南山瞥了一眼正挨著米桶呼呼睡的十六娘,續道:“可如今北方已成割據之勢,中原這幾年也是內亂不斷,朝廷想要治藩已久,恐怕將來會不太平吶。”
“天下焉有真正太平的時候?這偌大廣陵城,將來也必會有傾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