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徹底失態了。 一看這情形,傅嫣想阻止,傅嬌卻在旁邊打岔。 “母親,周芳君究竟為你受了多少苦?” “芳君……芳君……” 藉著符籙和酒力,謝氏才能在混沌裡肆意呼喊愛人的名字。 她呢喃道:“我和芳君自幼青梅竹馬……” “別說了!” 傅嫣臉色蒼白。她衝上前,一把捂住謝氏的嘴,內心萬馬奔騰。 她從不知道,謝氏竟然酒量這麼差!喝了幾杯而已,就什麼都往外說!無需她明言,還算聰慧的傅嫣已然明白了自己母親和那戲子之間少不了彎彎繞繞。 圍繞在心裡的疑惑也在這一刻解開。 怪不得謝氏總是喜歡聽戲,怪不得周芳君名震京城卻從不缺席傅家的邀約。 傅嫣突然心疼起病榻上的父親。 他怎麼這麼苦啊! 傅嬌是野種也就算了,搞得他們家破人亡,如今更是連母親都無法堅守夫妻忠貞……傅嫣心臟彷彿被人緊緊捏住,呼吸不了分毫。 “你讓母親把話說完。” 傅嬌瞪她一眼,上前一步,用力掰開傅嫣的手,將她推向一旁。 傅嫣大驚失色。 她沒想到,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傅嬌力氣這麼大!這一推,將她推向旁邊的桌角,狠狠撞上了腰,半晌直不起來。 剛準備繼續捂住謝氏的嘴,突然身後衝出來兩人,將她胳膊鉗制:“傅小姐,你沒事吧?” “是你們?” 傅嫣回頭一看,未曾想是傅如鏑身邊的官差司南司北。 司南道:“大人擔心傅老爺的傷勢,讓我們來探望。還沒看見傅老爺,便聽見這裡傳來爭吵聲。” 司北也說:“是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傅小姐說與我們聽聽。” “你們先放開我!” 傅嫣掙扎不開。 司南司北受到傅嬌的指示,佯裝關心,其實牢牢桎梏著傅嫣,不讓她去捂謝氏的嘴。 而且,他們身為公差,在這裡也是強而有力的證人。謝氏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是破案的關鍵。 “放開我!” “傅小姐還是先跟我們說說情況吧。” “……” 傅嫣被二人一左一右地挾在原地。 若在平日,看見傅嫣被欺負,謝氏指定要為傅嫣出頭。但現在神志不清的謝氏,腦海裡只有周芳君。 傅嬌嘆了口氣,用無比同情地眼神望著謝氏,火上澆油:“別的不說,母親和周芳君郎才女貌才是一對璧人,和傅鎮卿怎麼看都不登對。” 這似乎勾起了謝氏的傷心事。 謝氏又喝了一口酒,也不知在向誰傾訴,控制不住地往外講:“我和芳君自幼青梅竹馬,十六歲那年,彼此約定終身……可是,我家裡嫌棄芳君太窮。芳君出身屠戶之家,一年不過幾兩銀子,住著茅草房家徒四壁……家裡人不准我與芳君往來,逼迫我嫁給傅鎮卿做填房。” 謝氏想起年輕時的事流淚滿面,“蒼天可鑑,哪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想給一個年長自己十多二十歲的老貨做填房啊!更何況,那老貨還是我的表姐夫!我的表姐夫啊!” 她的表姐謝文玉就是死太早。 若活到現在,怕也要被逼成瘋子。 謝氏抬手抓住傅嬌的胳膊,用力搖晃,“你可知,給傅鎮卿做填房,我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語?可憐我姐姐,屍骨未寒,他傅鎮卿就瞧上了更年輕貌美的我,非要求娶我為妻!” 她哭著說出這些話,在場眾人皆十分動容。 傅嫣呆呆的,完全不知道母親和父親之間有這樣的過往。 就連傅嬌,也忍不住嘆息:“你當時為何不反抗?” 謝氏擦不完眼淚,哽咽著回答:“容不得我不答應。我父母用性命相逼,若我不嫁,就要在我面前自盡!我父親……甚至硬生生剁下了一截小拇指。” 當年的謝氏才多大? 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自然被恐嚇住了。 “我還沒有放棄,我和芳君策劃私奔……”謝氏苦笑,“但被捉住了。我父親在我面前,用刀抵住芳君的脖子,說我不嫁的話,必然割下芳君的頭顱。” 周芳君家裡是屠戶,又窮又破。 童年,周芳君被送去了戲班子學戲。他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沒有名氣,在還算富貴的謝家面前如螻蟻草芥。 至此謝氏徹底認命了。 她鬥不過父母,反抗不了命運,只能隨波逐流。在父母的安排下,高嫁給他們謝家當時能攀附的傅鎮卿。 謝氏嫁給傅鎮卿後,便斷了和周芳君的念想。本以為就這樣學著姐姐過一輩子,做一輩子的傅家夫人,卻不料傅鎮卿並不滿足於她,接二連三又娶了許多妾侍。傅鎮卿娶她時說的花言巧語,全都變成夢幻泡影,隨風消逝。 謝氏徹底看清了傅鎮卿的面目。 在她生下傅長健之後,傅鎮卿對她的愛少之又少,甚至經常拿她與表姐謝文玉作對比。 早死的人是硃砂痣,而常伴身邊年老色衰的則是蚊子血。 在謝氏最絕望難過的時候,命運安排春喜班進駐京城,她也和周芳君重新相遇。 學成歸來的周芳君已非彼時的毛頭小子,他每段戲都引得京城裡的達官顯貴追捧喝彩。傅鎮卿不知曉他們從前的往事,隔三差五將周芳君請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