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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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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開始下雨。老天爺高興了。

但是王安石的時刻還未到。彈劾門吏鄭俠還得需要技巧。鄭俠第一次循正規獻畫時,宮廷的官吏拒而不受,說以官卑職小,無權與皇帝上奏章。鄭俠乃到京師城外的官差站,因為此係非法利用官差制度,鄭俠要在御史臺受審。

審間的結果如何,歷史上並無記載。但是次年正月,鄭俠又將一畫冊呈獻給皇帝,名為《正人君子邪曲小人事業圖》。所繪乃唐代賢臣奸佞影象,雖未指明系宋代當時權要,而前代奸佞之輩所作所為,卻與當代奸人有其相似處,一看便知,決不致誤,即使容有含混難解之處,畫冊上的故事也可以祛除心中的疑問。與這本畫冊同時進獻的還有一個奏章,推薦一位賢人出任宰相,因為此時王安石已遭罷黜。現在當政的是呂惠卿,鄧綰已然改向呂惠卿效忠。在這兩個小人狼狽為奸之下,將鄭俠貶謫到偏遠的廣東去。

在鄭俠離京之前,一位御史前去看他,對他說:“所有各御史對朝政都箍口不言,獨君一人挺立不屈,做此殊死戰,殊為可敬!而今似乎全御史臺監察朝政之重任,移到一宮廷門吏的肩上了。”那個御史於是交給他包好的兩卷名臣奏議,都是彈劾御史臺裡當權的小人的文章,並且對他說:“我把這些資料交託與你,務必妥為保管。”但是呂惠卿由於他那頗有效能的偵察網,獲得了這項訊息,他派舒亶在路上追到鄭俠,搜查他的行李。按照此兩冊上曾經批評朝政的官名,呂惠卿、鄧綰、舒亶乃按部就班的逐一迫害那些人,並予以監禁。呂惠卿打算把鄭俠判處死刑,但是皇帝阻止道:“鄭俠謀國而不謀身,忠誠勇氣,頗可嘉許,不可重罰。”所以鄭俠仍準徑赴流放之地,未予阻撓。

蘇東坡去世之後,一黃某獲得蘇東坡一珍貴的手稿,其中有蘇東坡下列的名句:“處貧賤易,處富貴難。安勞苦易,安閒散難。忍痛易,忍癢難。人能安閒散,耐富貴,忍癢,真有道之士也。”每一個革命在未得勢之前,能表現出最大的力量與團結;但在既已得勢,既已清除反對力量之後,則開始由內部的紛爭而分裂,終至崩潰。在力圖推翻別人時,人性中的精華髮揮作用;在企圖控制別人時,則人性中之糟粕發揮作用。只要情況順利,這群小人各有肥缺在手,鄧綰、呂惠卿、曾布之間,則忙得無空閒自相爭吵。但在王安石一旦失勢,情況開始逆轉,此一幫派則內部失和了。

在此失和之前,內部腐壞的種籽早已播下。王安石的兒子很恨呂惠卿,而呂惠卿很恨曾布。而鄧綰是跟著兔子跑,卻幫獵狗忙,吃裡扒外,所以往後是夠忙的。王安石最後只落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聰明外露,古怪任性,而又殘忍兇暴,王記集團許多惡行他當負其責任。現在他已長大成人,他已經開始管理家中的錢財,他的叔伯不再能像往常那樣亂用王安石的錢。這個權傾一時的宰相的傲慢無理的兒子,以為憑態度惡劣,由他的令人厭惡,便可以顯得出人頭地。據說,新政初期,一天,道學家程顥正在王安石家開會。這個兒子出現了,頭髮散亂,赤足無鞋,手拿女人的頭巾,一直走到父親跟前,問他們正在說什麼話。

王安石回答說:“我正和程先生談論新政,我們的新政總受到別的大臣批評。”

兒子一下子坐在大人坐的座位上,大笑道:“只要把韓琦和富弼的頭砍下來就夠了。”

王安石自己為他兒子受了什麼罪,隨後自可看到。王家不是和睦可喜的一家人,因為這一家有兩個叔叔,一直不贊成王安石的做法,特別警告王安石提防呂惠卿那個騙子。孔夫子一次說人應當“驅鄭聲,遠佞人”。有一天,王安石正和呂惠卿商討政事,弟弟安國在外面吹笛子,王安石向外面弟弟喊道:“停此鄭聲如何?”弟弟應聲回敬道:“遠此佞人如何?”

現在這一幫派很擔心他們的前途。但是呂惠卿並沒完全失望,而且正好看到自己得勢之日已近,取王安石而代之機會到了。世界上有些人能隨意操縱眼淚,呂惠卿和鄧綰便是此等人。他倆去見皇帝,以一副極為動人的樣子在皇帝面前哭,好像他想到國家的前途就悲從中來。應用他們動人的口才,又把皇帝拖回了原來那條老道路,而呂惠卿也官拜了宰相之位。

現在爭吵真正開始了。全國的市易務官呂嘉問這時遭到彈劾。市易務的濫權枉法的報告,自然傳到皇帝耳朵裡。皇帝問王安石,那時王安石還在京都。

王安石回奏道:“嘉問一向認真守法,自然樹敵甚眾,所以才受攻擊。”

皇帝說:“但是朝廷從商稅方面收到的錢的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