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在國宴上談到高皇后,談到先皇,大殿中官員立刻沒有了笑的心情,他們齊齊垂下眼簾,換上一副木偶般的表情。御座上,小皇帝也面色尷尬,他眼珠一轉,若無其事的讚歎道:“昔日廉頗將軍年逾六十,尚有人問能飯否?今日兩位將軍自廣南而來,護送貢使,愛卿,尚能飯否?”
趙興聽了這話,忍不住積極讚賞。
不愧是王詵教育出來的愛好藝術,講究完美的小皇帝,他明顯看出了趙興與帥範的飢餓,現在算是給兩人一個臺階下。
小皇帝講話藝術,比他哥強,他不提趙興與遼國打了一仗,以免在場的遼國使節尷尬,只說兩人護送貢使入京這件小事,而後又用一句典故,試探的詢問趙興的心意。
尚能飯否,這句詢問是廉頗六十多歲時,趙王想重新派廉頗出征。但又擔心廉頗老了,身體狀況不行,所以派使者前去詢問。這句話隱含的意思是:我準備重用你,你能否勝任?
帥範按住肚子,剛才那杯御酒下肚,空蕩蕩的胃開始蠕動起來。他肚子裡發出飢腸轆轆的響聲,但帥範不開口,他轉向趙興,以眼色示意趙興做主,趙興低頭,簡短的回答:“能飯!甚飢!”
外國使節座上,王師儒舉起了杯子,言笑晏晏插嘴:“趙大人吞下了大理,還餓嗎?”
趙興深深的望了一眼王師儒。答:“王大人小看了我地胃口,我不僅吞下了大理,還吞下了海外一十二個自由貿易領。然而,我大宋一萬萬百姓,數千萬商人,仍然覺得胃口不好。”
王師儒地挑釁中。沒有說遼國受到了趙興地折辱。但他話中地怨氣。擱老遠都能聞地到。趙興地反擊讓大宋官員欣喜若狂。他們幸災樂禍地看著王師儒。如飲甘露地享受著王師儒滿腹地屈辱與抱怨。心花怒放:“太好了。我大宋與遼國打交道。百年來沒見到過遼國使節如此委屈。這種滋味簡直太美了——王師儒。你完了。沒聽到官家在問能飯否。趙老虎若是另有任用。不在西夏就是在遼國。至今。凡是招惹這頭老虎地人日子都沒有好過。瞧見了嗎。大殿之上前大理廢王。交趾郡王。他們都曾撩撥過這頭老虎。如今他們地處境就是你地榜樣。看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小皇帝顯然也很欣賞趙興地回答。他擺了擺手。吩咐太監:“此國宴雖有禮儀。然有功之臣豈能拘束。來人。賜飯。趙卿。帥卿。能食幾鬥?”
昔日廉頗曾經連吃了幾鬥飯。但古人記述地數字基本不靠譜。數鬥米飯那需要多大地體積。趙興別說數鬥。連半鬥都吃不下。他拱手回答:“臣身軀雖壯。然食量不佳。飯無需多。一支羊腿足以。只是此次以大理為佐羹。不知下去陛下需要什麼佐料?”
曾布搖搖頭。出語勸解:“此不是君子之道。”
曾布地意思是。亡國之君大理王也坐在殿上。宋國大臣拿大理開玩笑。有失厚道。希望這種玩笑到此為止。
說實話。在國宴上拿亡國之君開玩笑。確實不符合大宋一貫地禮儀。曾布這麼一說。在場地官員都有點訕訕。王師儒快速地掃了一眼來祝賀地藩國使節。略微失望地嘆了口氣。他這番話沒有引起意料之中地同仇敵愾。座上那些來朝賀地藩國使節只顧欣賞大宋歌舞。被大宋地文化所震撼。一副心悅誠服地樣子。怒其不爭地王師儒失望地輕輕嘆氣。一轉臉。發現趙興正盯著他。注意觀察著他地神態。王師儒趕緊舉起酒杯。衝趙興晃了晃。借袍袖遮面。迴避了趙興地探究。
接下來,一時亂了。第二盅酒、第三盅酒壓縮在一起,禮部官員省略了中間的結果,接二連三的暢飲祝酒,等到宮娥在趙興等面前擺上食物,也該進行到了第四盅酒,接著,第四盅酒配的菜也一起端了上來。
第三盞時的下酒物有:白肉、鹹豉(豆豉)、爆肉(水爆肉),還有雙下駝峰角子(駝峰形餃子,一煮一蒸)。帥範翻了個白眼,點了點那盤豆豉,無語的搖搖頭。豆豉之所以作為國宴的一道大菜端上酒席,是源於宋代的鹽政,由於宋代食鹽專賣法,鹽成為一種奢侈品,大多數菜都是不放鹽地,這就形成了當時獨特的菜餚文化——所有的菜都比放鹽,端到酒席之上,客人要蘸著醬吃,而豆豉就是一種鹹醬。
帥範在廣東多年,跟著趙興,已經完全適應了炒菜放鹽的飲食習慣,乍一回到京師,看著端上來的白肉,又扭臉看看左右官員極為雅緻的用筷子夾起幾粒豆豉,在白肉上輕輕揉搓,而後極為嫻熟的用肉片裹上豆豉,優雅的將這肉片放進嘴裡,帥範都快要哭出來了。
用筷子夾起一粒圓滾滾的豆豉,完成這一系列高難度動作,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