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6歲的梁曉雯就是其中的一員。2007年6月24日晚,初中畢業考試剛剛結束,梁曉雯就登上開往廣東東莞的班車。她打算利用暑假打工,為自己上高中攢點學費。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打工的事也沒有跟家裡任何人提起。直到6月26日,她進入東莞普笙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塑膠廠上班後,才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梁平(梁曉雯父親):她把到工廠打工的事情跟我說了。我說,你怎麼這個年齡去打工,你又沒身份證,都不夠打工年齡。她說,沒關係,是學校帶隊的,有個老師在那裡,叫我放心。梁曉雯家住廣東省茂名市,是該市第11中學的學生。父親梁平1996年因為一場意外,下肢癱瘓,家裡的經濟狀況急轉直下。全家經濟靠母親譚月華每月打零工掙來的200多元支撐。由於家裡困難,梁平把女兒梁曉雯送到了哥哥家寄養,只有週末才跟女兒見上一面。梁平:她很懂事,在家裡經常安慰我。她讓弟弟用功讀書,說家裡窮,你要努力讀書考大學,我讀完高中能考上大學就讀,考不上就出去打工,供你讀大學。和梁曉雯一同出去打工的還有梁春梅、梁雨萍等20多個同班同學。他們都是在當地一所名為“華南機電工程學校”的組織下去的。據梁春梅回憶,他們進入工廠上班時,“沒有培訓,也沒有說注意事項,就讓我們直接進噴漆車間”。梁春梅被分配清潔機器零件,上白班。梁曉雯和梁雨萍負責打磨砂,上夜班。不到一個星期,梁曉雯就得了感冒。梁雨萍:有一次我看見她衝感冒沖劑喝。我問她,你的水怎麼是黃色的?她說,我感冒了。
記者:她跟你說過想休息請假之類的話嗎?
梁雨萍:她很勤勞的,我覺得她不會請假。梁曉雯一開始認為自己能挺過去。可是沒幾天,感冒就加重了,她向班長提出請假,遭到拒絕。與她一同進廠的梁春梅這時也生了病,請假休息也被拒絕。梁春梅說,他們工作的車間有很多塑膠製品,“剛進去的時候覺得很難聞,喘不過氣”,但也沒人給他們分發口罩等勞保工具,只能慢慢適應。梁春梅:我第一次跟班長說,我病了,要去看病。他說不能請假。不給我批假。到了第三天,我實在忍不住了,還是向他請假。他說,請假可以呀,那你今天要加班,加到(晚上)11點多,沒有加班費。
從最初的感冒、發燒,一直到7月7號晚上,梁曉雯全身縮成一團,差點暈倒在流水線旁。班長這時才終於批准她去休息。可是曉雯的病情卻急轉直下。同學們找到了帶隊老師龔老師,要求給曉雯看病,得到的答案是“沒有錢”。他們不得不給曉雯的家人打電話。梁平:7月9號她同學打電話回來說,曉雯病重。當時我大哥的兩個女兒在東莞打工,我就叫她們去廠裡接曉雯。梁曉雯在家人的照顧下住進了東莞一家醫院,住院期間一直高燒不退,醫院也查不出原因。梁曉雯的大伯梁生此時也趕到了東莞。因為事發突然,梁家在東莞又無依無靠,承擔不了昂貴的醫藥費。梁生想到,既然人是在工廠裡生病的,那麼工廠應該負起責任。子墨:曉雯當時病成什麼樣子了?
梁生:相當厲害,亂說話,發高燒。醫藥費很高。我就上工廠,見到課長,說人病得很厲害。課長說,這個事情和我們沒有關係,你要找老師。我找了老師。老師也說沒辦法,沒有錢。曉雯病的時候,誰都不說一聲,誰都不拿出錢來給她治病。因為交不起入院費,梁家只好在7月18日晚上10點,連夜將昏迷中的梁曉雯從東莞帶回了500多千米外的茂名市人民醫院。醫生檢查病情後,當天就下達了病危通知書。這時,曉雯的腦神經已經燒壞,就算能保住性命,以後也無法正常生活了。梁平:我女兒生病之前我最後一次見她,她正在複習考試,星期天回我這兒。我跟她像平常一樣聊天,叫她認真複習,把試考好。她一直沒說要到那個廠去打工的事情。7月19號早上3點鐘,她被接回來送到茂名醫院,醫生把病情一看,就下了病危通知書。梁平說女兒的身體一直很好,在學校體育比賽中還得過獎。他想不通,女兒怎麼會因為在工廠裡打了幾天工就生病,而且一病不起。然而,從同去打工的同學嘴裡,梁平才瞭解到,女兒在工廠裡經歷了怎樣惡劣的工作條件和超強度勞動。梁平:每天上班11小時,有時候12小時,還有夜班。這種強度,大人都承受不了,別說小孩了。一個16歲的女孩,身體還沒有發育成熟,肯定承受不了這種超時工作。
辛酸暑期工(2)
梁春梅:操作必須站著,流水臺到腰部那麼高,不能坐,必須站著才能工作,很辛苦,腳底板發硬。晚上回去,經常睡到三更半夜腳抽筋,抽得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