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三博士來拜據說是火速地起了個一個草稿,然後就扔在那兩個多星期。
後來就一筆都沒動過。
海蒂這邊的橘子皮發黴事業也並不太順利,雜菌總是出現很多,青黴菌也並沒有培養成功——玻璃皿裡的牛肉湯都換了好幾次。
她心裡煩悶,索性下樓去催稿。
自己怎麼也是在為西方美術史奠基。
今天多催十句話,來年盧浮宮牆上多幅畫。
這一下樓,就又瞧見某人同侍從抱著一個大袋子,顯然又要往地下室去。
罪惡的某人笑著眨了眨眼睛:“再教教我?”
不教!您去好好畫畫別分心了成嗎!
說來也是奇怪,那洛倫佐在她面前總是冷冰冰兇巴巴的,對這幾個畫家倒是格外的縱容。
一個放任他畫異教的神話和裸體,另一個放任他偷屍體解剖構造。
這佛羅倫薩之主的脾氣也真是難以捉摸。
海蒂臉上雖然帶著薄怒,但還是跟著他下了地下室,總擔心這臺階上突然滾出個腦袋出來。
那大麻袋隨著顛簸發出悶鈍地撞擊聲,聽起來像是一堆骨頭。
等真癱在長臺上解開了,還真是一整套的白骨。
海蒂捂著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天才跟瘋子總是就差這麼一點。
哪怕是現代人看到這些,恐怕也要報警911的。
達芬奇在墳地裡起棺材的時候,就預先把那白骨的構造畫了出來,現在是再按照舊有的記憶復原。
他一旦忙碌起來,又高度地注意力集中,甚至聽不見海蒂說話的聲音。
人體有兩百多塊骨頭,其中顱骨、軀幹骨、四肢骨,全都有詳盡且巧妙的配套。
海蒂坐在臺子旁邊,見那侍從點好燭火倒好葡萄酒就遠去了,良久才看向那拼積木般覆盤著人體的達芬奇。
“你……真的不信神靈吧。”
這個時代的人,幾乎全都是狂熱的信徒。
沒有印象派,沒有抽象派,只有一幅又一幅紀念天神的畫作。
他們相信人負原罪而來,活著就要贖罪受苦,甚至自己為自己實施鞭刑作為苦修。
只有這樣,死了才可以上天堂。
可是達芬奇,他是個異類。
“我?”達芬奇端詳著手裡的肋骨,他還戴著海蒂送的那副手套。
“大概吧。”他笑了起來:“比起那些復活降生之類的神蹟,我更關心這些事情。”
血液的流向,心臟的功能,礦物的變化,機械的構造。
人間的這一切,也許才是神蹟。
作者有話要說:【2月9日存稿手記】
來源(存疑):百家號-洋哥說動物
在中世紀的西歐,也存在著職業歧視。在早期中世紀,社會階層被粗略地劃分為三個等級:第一等級是教士,用祈禱為上帝服務;第二等級是封建領主和騎士,用刀劍為上帝服務;第三等級是農民,以農具為上帝服務。
在基督教的世界觀裡,商人犯了一項不可饒恕的罪:他們不像農民生產穀物、手工工人打磨工具一樣創造物品,而只是將一個東西帶到另一個地方賣掉就可以獲利。上帝創造萬物,創造人類。人類應當向上帝一樣去創造,去改善生活的環境。從這個方面看,商人甚至連上帝的子民的資格都沒有。於是,教士們鄙視商人,領主們視商人為用完就棄的馬桶。商旅在運送貨物的過程中要自己保護自己,為了防止被搶劫,他們不得不混入朝聖者的隊伍,用自己的給養來供養他們,換取被世俗政權保護的資格。
旅館主。旅館從來不只是睡覺的地方。為了招徠生意,中世紀的旅館通常兼做酒館、賭場和妓院。讓人們酩酊大醉,做出錯事;又或者引誘人們敗壞家財、享受肉慾……換取不義之財。這當然是令道德高尚的人鄙視的職業。
高利貸者。《聖經》對高利貸者是絕對拒斥的。《出埃及記》中說:“我民中有貧窮人與你同住,你若借錢給他,不可如放債般向他取利”;《利未記》則說:“你的弟兄在你那裡若漸漸貧窮,手中缺乏,你要幫補他,……不可向他取利”;《路加福音》說:“要借給人不指望償還”;《詩篇》則直接指出,放債的人是不能進入天堂的。高利貸被視作一種盜竊,《聖經》規定了白天勞作、晚上休息,而高利貸呢,在夜間也在不斷增殖。它偷竊了本不屬於它的時間。
於是她真的看著他搭了一下午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