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0年的美第奇家族,似乎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
領主大人擁有了更加強健的身體,家族生意裡的蛀蟲和行騙者也被清理了許多。
更為可貴的,是附近幾個城邦都相安無事,貿易變得更加繁榮。
她思索著這些事情,快步走上臺階,去再度叩響辦公室的門。
克希馬開門時下意識地看向她的雙手,在看見她沒帶新奇玩意兒過來的時候,臉上還有些小失望。
洛倫佐正在稽核這個季度的投資報告。
她提供的考核和審計方法,確實高效而凝練,能夠讓人快速從海量資訊中找到重點。
聽見傳報聲,領主抬起頭來,第一反應也是看她帶了什麼東西過來。
——什麼都沒有。
海蒂站在他的面前,反而有些忘詞。
要說的事情太多,要從哪裡開始?
而且怎麼說才能不引起他的懷疑?
洛倫佐見她來了反而遲疑著沒有反應,淡淡開了口。
“從年末到現在,你做了很多事。”
“而且是對的事。”
他放下了手中的紙卷,平視著她的眼睛,彷彿在審視著她的情緒與內心。
“有什麼想要的回饋嗎?”
海蒂猶豫了一下,決定和他談談佛羅倫薩的周邊防禦問題。
還沒有等她開口,領主又再次開了口。
“但是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多的事情?”
他是個極聰明的人。
從他二十歲執掌大權起,不聰明就隨時都可能會死。
眼前的這個年輕姑娘,擁有美貌、智慧、談吐、新知。
但她不對金幣感興趣,也不會攀結哪位權貴。
——那麼她要的到底是什麼?
洛倫佐曾經有那麼一刻,懷疑過她和某些姿色妍麗的貴婦一樣,是想拉攏自己產生些曖昧的關係。
可這個念頭在出現的那一秒,就被他直接否定了。
這個女人始終都保持著和異性的距離,從來不和任何男性獨處一室,去哪都主動帶著女僕。
即便是面對自己,也把距離保持在疏遠和親密的中間。
海蒂聽懂了他這句話的深意。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說出了最直接的答案。
“為了得到庇護。”
“庇護?”
“如您所見,我是被羅馬教廷追殺的人。”
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
“為什麼?”
“教皇想要殺人還需要理由嗎?”
這句話回答的不假思索,洛倫佐反而笑了起來。
他一直以來,都欣賞她的這一面。
冷淡,帶刺,沒有任何的馴服。
這一面往往很少暴露出來,她看起來長期以來都彷彿是任人拿捏的普通姑娘。
可也會露出破綻。
“繼續說。”
“可是當我來到佛羅倫薩以後,發覺這裡同樣……也是不安全的。”
海蒂感覺自己彷彿是在走鋼索,每一句話都可能招徠殺身之禍,卻又不得不這麼冒險嘗試。
她靜默地等了兩秒鐘,抬眼觀察著洛倫佐的表情。
他很平靜。
“你認為,佛羅倫薩是不安全的。”洛倫佐重複道。
他想起了那個古怪的苦行僧,想到了弟弟的死。
她說的對,這個城市同樣也是不安全的。
至今仍是如此。
海蒂有些想把未來的那段歷史當做預言告訴他。
裝神弄鬼的法子,其實很好糊弄那些心智不堅定的人。
她的大腦在飛速的運轉,卻最終還是否定了這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