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竟然還抱著一線希望,想著或許觪會說他願意,給自己一點信心。真傻!
“姮?”觪吃驚地看著我: “臉色如何這般難看?可是病了?”說著,伸手往我額頭上探來。
我把他的手輕輕拉下,無力地說:“姮無恙,只是覺得有些累。”
“哦?”觪半信半疑,仍盯著我的臉:“還是傳醫師來看看的好,姮速速回宮歇息吧。”
我點頭,起身告辭。
走出宮室,仍是一派雪後美景,太陽越發大了些,照耀在雪上白花花的,竟覺得有些刺目。
觪剛才的話仍在耳邊縈繞:“婚姻之義,在於修異姓之好,上事宗廟,下繼後世,豈可為私情左右?”
我的頭有些暈,回到母親宮中,越發覺得身子沉重,一頭倒在榻上,昏昏睡去,人事不知。
娶婦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從黑暗中浮起,恢復了一些知覺,只聽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人聲:
“……君主體熱已褪,夫人也該歇歇……”
“……無妨,再過會……”
一隻手在我臉上來回摩挲,輕輕地,很舒服。
我艱難地將眼睛撐開一道縫隙。
朦朧中,眼前映著些綽約的人影。視線漸漸清晰起來,離我最近的一人,雲鬢素服,正是母親。
我動動嘴唇,嗓子澀澀的,好不容易才擠出一點聲音:“母親……”
“姮?!”她看到我醒來,又驚又喜,忙湊近前來,柔聲問我:“可覺身上哪處不適?”
我搖搖頭,母親鬆了一口氣,舒心地笑了。
她扶我起來,讓旁人遞來溫水。我嘴裡又幹又苦,於是咕咕地喝下,水裡加了蜂蜜,甜甜潤潤,我覺得好受了許多。
母親看我喝得痛快,滿意地微笑,又讓人端來一隻盛著粥的小陶盂,道:“姮昨日從彀父宮中回來,竟發熱不止,睡了一天一夜,可覺得肚餓?再進些粥食如何?”
“好。”我聲音沙啞地說。看著母親憔悴的臉,眼眶隱隱發黑,心中歉然,昨天她一定忙壞了。
母親將粥用勺匕舀起,輕輕吹涼,一勺一勺地喂進我嘴裡。
吃了一些,我吃不下了,母親使人將食器撤去,讓我休息,自己卻不走,仍然坐在我床邊,捂捂被子,又往我額頭探探溫度。
我擔心她的身體,道:“母親,姮已大安,母親操勞許久,該歇息了。”
母親溫和地笑笑,伸手摸摸我的頭髮,說:“母親不累,再坐會。”
我將母親的手握住,貼在頰邊,那手豐潤依舊,軟軟的,卻微微發涼。我鼻頭酸酸的,母親身體羸弱,大病未愈,卻為我勞碌了整日整夜;她無條件地愛我、照顧我,而我卻總讓她操心。
良久,我望向母親,低聲喟嘆:“母親對姮真好……”
母親莞爾,輕輕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姮又說稚子之言,母親身邊唯你一個女兒,不對你好,卻對誰好?”
心中一陣暖流淌過,我將頭埋進母親的臂彎中,傻傻地笑。
接著,卻聽母親輕聲嘆道:“可惜再過得一年半載,姮就不要母親了。”
“嗯?”我聽了,抬頭詫然道:“姮怎麼會不要母親?”
母親笑笑:“姮又糊塗,來年你及笄嫁了晉侯,還如何來見母親?”
提到這事,我心中一陣黯然,沉默不語,幾日來那些紛亂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
過了好一會,我艱澀地開口,道:“母親可還記得幾年前娡出嫁時,姮對母親說的話?”
母親想想,說:“不記得了,姮當時說了什麼?”
我望著她的眼睛,道:“姮當時說,姮將來哪也不嫁,陪你可好。”
母親失笑道:“吾女果然聰穎,兒時言語,姮竟也記得這般牢固。”
我輕輕說道:“母親,姮如今將此話再問一遍,母親可還會答應?”
“嗯?”母親笑意緩住,訝異地看著我,說:“姮此話何意?”
我自嘲一哂,低低地說:“姮只是想若將來永遠像現在這樣和母親在一起該多好……”
母親卻笑了起來,她寵溺地摟著我,柔聲道:“姮這說的什麼話。凡為女子,一生惟夫君與共,豈有不嫁之理?姮不可再胡言亂語。”
我把頭埋在母親懷中,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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