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得承認,是秀秀陪我走過了孫蘭萍離我而去的那些痛苦寂寞的rì子。
我還必須承認,我與秀秀,絕不止我現在寫下的這一些。若干年後,我會在一篇《chūn天后面是夏天》的小說裡,把我與秀秀的愛情和盤托出。
我能想到秀秀的離開,我只是沒有想到丁亞瓊會回過頭來。
一切,都亂了。
現在,我重重地叩問著我自己:難道人家講錯了嗎?你圖的就是丁亞瓊大學生的身份。
那麼,丁亞瓊圖我的又是什麼呢?
在我的身上,我還有什麼可以讓她覺得割捨不開的呢?
我現在只是一個鄉村教師,是一個讀過大學卻像沒有讀過大學的人。
我與四年關並沒有多大的分別。
我其實也搞不懂丁亞瓊哩。
不過,我感激丁亞瓊!
丁亞瓊將我帶離了這塊傷心土地。丁亞瓊讓我看到了生活的溫情與溫馨。
丁亞瓊現在就是我的希望。
這是一場苦戀。然而,總算有了一個甜蜜的收場。這場苦戀結束了,換來的是甜蜜的婚姻。
從此,我將在另一個陌生的土地上,繼續我的路。
人生漫漫,長途漫漫。
我現在差不多有點懂了,什麼是人生,人生就是不斷地在路上。
人生就是將自己交付給道路,不思地出發,不斷地行走,然後,小憩一番,再站起來,走人生的長途。
是的,我們都是過客。這將是我遙遠的將來為一本雜誌寫的一篇文章。那是,我將是一個名滿天下的優秀作家,一邊寫作著,一邊打理著我的瘋狂新夢想。
天,瘋狂!
原來,我的人生一開始就帶有點瘋狂的意味。
是一種殘酷的瘋狂。
我像狡兔一樣,為自己的愛情,不,確切地說,是為自己的婚姻準備了三個巢窟。
否則,我又哪裡能獲得生活賜給我的婚姻與家庭呢?
感激丁亞瓊!
我走了。也是船,將我的一切東西全部載走。是丁亞瓊家找的一條機船。這條船,將把我從水廓帶到白蓮。這條水路有兩百多里。我們已經大致算了一下,到白蓮可能要花上兩天多的時間。
我還是從水碼頭那兒出發的。船主,丁亞瓊,我妻子的弟弟,還有我,一共四個人。船主是丁亞瓊的表叔,一個沉靜的中年人。他幫著我們把我的所有東西全搬到了船上。然後,我們就出發了。
沒有一個人來送我。這樣的再見,多少有些淒涼而失敗。也許是我們走得太早的緣故,我寧願這麼想。當然,事實情況也是這樣的,我們的船啟錨時,才早上六點。而前一天晚上,我在水廓賓館吃飯時,就對我的幾個朋友說,明天就不要麻煩你們送了,因為我會走得很早。
到此,與秀秀的一段糾纏就算過去了。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是我們平常的生活。是我們想要在平凡中折騰出點故事的生活。
這就是我們平凡人的生活。我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地地道道道道地地的平凡人。可是,我們都曾有過青chūn的夢,都曾想著讓自己的青chūn燦爛而至於絢爛。我們夢想著有一天,有鎂光燈對著我們,有鮮花簇擁著我們。我們的身邊人山人海,紅旗招展,鑼鼓喧天。我們在每天報紙的頭條上。
可是,我們能做到嗎?我們做不到。
我們不但做不到這一點,我們甚至連我們的愛情都可能岌岌可危。我們稍不小心,我們的愛情就化為烏有。
我這才發現,與我的三個哥哥比起來,我並沒有幸運到哪裡。他們好歹都先後成家立業,守著一份薄田,老婆孩子熱炕頭。而我則被大學這個地方燒糊了腦袋,夢想有一天突然飛黃騰達,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極人臣的重要人物。其實,我們狗屁都不是。我們如果連大學都沒有上,也就是一堆臭狗屎,誰還能把你當作一個人物。
一切,真的可以結束了。
可是,我覺得還要再寫上一點什麼。唉,大學這東西真的害人,把人搞得神經質似的。什麼事都得寫點什麼,以表示起承轉合高cháo結局的。這都成了什麼事兒了。
不過,我忘了告訴你,我曾經是一個還算不錯的散文作者。有一篇散文放在這裡做結尾是再恰當不過了。那篇散文的題目是《風景》。寫在我的一九九三年。那年,我三十歲。在蘇北一個叫做白蓮的地方,苦熬青chūn時代中的最後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