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姜頷首,眼簾微微垂下,復而抬起,看看我,笑容可掬:&ldo;王畿適齡貴族中,多有才俊,懿或可為其留意。&rdo;我的心提了起來。王姒瞅著她,和氣地說:&ldo;吾子身體不便,些許雜事,毋需cao勞。&rdo;王姜淡笑不語。兩人都不說話,堂上突然間有些安靜。這時,坐在下首的摯任開口了,說起這幾天宮中的趣事,微妙的氣氛被打破,眾人又開始說說笑笑起來。我鬆下一口氣,好在王姒沒有同意,不過,這王姜也忒多話,我才不要別人給我找老公。又坐了一會,王姜看看天色,向王姒告退。王姒也沒有多留,滿臉關切地對她說:&ldo;吾子身孕日重,當留在宮中好好將養,不必再似今日般,為一區區禮冊行這許多遠路,著人代勞即可。&rdo;我朝王姜望去,寬大的衣裳遮住了她的身形,腹部的凸起幾不可見。她微微一笑,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答道:&ldo;懿多日未曾拜見太后,心有不安,見今日晴好,便踱了過來。&rdo;王姒頷首,道:&ldo;當今諸侯來朝之際,天子諸務繁雜,吾子當保重,無使添憂。&rdo;王姜道:&ldo;敬諾。&rdo;行禮離去。在眾人忙忙碌碌的期待中,王姒的壽辰終於到了。雖然一再強調從簡,但畢竟過生日的人是太后,前來祝壽的公卿貴眷還是相當多的,偌大的宴廳擺滿了案席。王姒喜氣地坐在主位,接受眾人的跪拜。周王鳳目含笑,神色輕鬆地坐在王姒身旁;王姜則一身精緻的禮衣,端莊雍容地看著堂下眾人。我的位置安排得很偏僻,旁邊都是些年紀與我相仿的王畿貴女,一個個錦衣華服,飾金佩玉。她們互相之間似乎都認識,像課室裡的學生一樣,和鄰座扎堆竊語。看到我這個陌生人,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禮節性地欠欠身,然後繼續咬耳朵聊天。我像一個剛轉學的新生,左觀右望了一會,見沒有相識的人搭理,只好獨自乾坐。身旁的兩個女孩正對宴上的人議論不停,聲音不大,卻足以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ldo;……與公太保說話的那男子是何人?&rdo;&ldo;哦,那是齊公子乙。&rdo;我向前望去,果然見到召公的席上,齊乙正坐在那裡和他談得不亦樂乎。&ldo;他就是那賢達聞名的公子乙?嗯……長得也不怎麼樣,可比虎臣輿差遠了。&rdo;我苦笑,又是孔雀。&ldo;你知道什麼?這男人可不能光看長相。&rdo;哦?我來了興趣。&ldo;此話怎講?&rdo;&ldo;我曾聽父親同人說起,齊國太子為人淡薄,不喜政事,東宮諸務多半托與公子乙,齊人都說他們有兩個太子。&rdo;&ldo;呀,這麼說,他將來極可能是國君了?&rdo;&ldo;這可難說,不過父親說齊侯身體不好,沒幾年了。&rdo;我聽她們八卦聽得入了神,自己還真是孤陋寡聞,竟不知齊乙原來這樣大名鼎鼎。&ldo;嗯……看他也二十好幾的樣子,想來早已成婚了?&rdo;&ldo;這我可不知,該是成婚了。&rdo;&ldo;……還是虎臣輿好,英俊勇武,又尚未娶親,唉……奈何我父母不喜。&rdo;&ldo;咦?為何?&rdo;&ldo;他們皆言虎臣輿父母早喪,倘嫁為其婦,則不及舅姑,無以侍奉,謂之不幸。&rdo;&ldo;這麼說的何止你父母,我也曾聽我祖母如此告誡過幾個從妹,不許她們到城牆上去看虎臣輿呢……&rdo;&ldo;哼!我才不管,若有一日虎臣輿來聘我,便是天子來攔我也……我母親,噓!&rdo;不遠處,一名貴婦目光正嚴厲地瞧過來,兩個女孩立刻噤聲。我的思緒卻仍舊徘徊在她們剛才的對話中,驚訝地想,真的嗎?在我心中,姬輿縱使是個孤兒,卻生來就有高貴的身份,又有王室倚重,年紀輕輕就委以要職。原以為那樣一個出色的人,必然是頭頂瑞光腳踏祥雲,受萬人矚目追捧,卻不知在世俗中竟有如此評價。想起那張高傲的臉,心嘆,到底還是塵世中人啊……不過反過來想,孔雀似乎也只有這點不被看好,這樣一個備受器重的人,真要談起婚來,又有多少人能夠拒絕?我自嘲地笑,為他瞎擔心什麼。沒有相識的人陪伴,我孤伶伶的,筵席儘管豐盛卻未免覺得無聊。於是,吃飽了以後,我索性向左右的人一禮,退出了宴廳。夜風涼涼的,拂在臉上很舒服。我沿著廡廊慢慢地散步,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