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可也夠你穿的,到了衙門裡頭,又沒處走,咱做官撰了錢再做也不遲。”寄姐說:“你沒錢也罷,你只替我買一件兒,或是穿的,或是戴的,難道這點銀子兒也騰挪不出來?這個也別提,使二三兩銀子哩,你從家裡釘了丁子一般,住這們一向,跑了來到船上,你把那羊羔酒捎上兩瓶,也只使了你一錢六分銀;把那響皮肉秤上二斤,算著使了一錢,難道你這二錢多銀子的家當也沒了?可也是你一點敬我的心。”
狄希陳道:“這天是多昝?羊羔酒陳的過不的夏,新的又沒做;這響皮肉也拿的這們遠麼?”寄姐道:“我的哥兒!你哄老孃,是你吃的鹽比老孃多!老孃見的事比你廣!你揭挑說我爹是銀匠,可說我那銀匠爹是老公公家的夥計。羊羔酒可說放的過夏;響皮肉五荒六月裡還好放幾日撕撓不了,這八九月天氣拿不的了?”狄希陳道:“千言百語,一總的是我不是。你只大人不見小人的過!”
狄希陳滿口的賠禮,小寄姐不肯放鬆一句,只是饒過不說跳河。兩家人媳婦勸道:“奶奶罷呀,‘殺人不過頭點地’,爺這們認了不是,也就該將就了。只管這們等,到幾時是個休歇?”寄姐此時火氣也漸覺退去,撒潑的不甚兇狠,勸著奶了奶孩子,挽了挽頭,只是使性子沒肯吃飯。又勸說:“這一日沒吃下些飯去,可那裡有奶給孩子吃呢?”千央萬及的,又將錯就錯,吃了四五碗蝴蝶面,晚上也還合狄希陳同床睡了。
按下這頭。再說那壁郭大將軍合周相公說了半日話,掌燈以後,周相公攛掇著還過官艙那邊去了。到了權奶奶床前,正待摘網巾,脫衣裳,上床宿臥,權奶奶道:“你待怎麼?快別要汗鱉似的,夾著狗屁股替我臭走!以後我這床邊兒上也不許你傍傍,不敢欺,咱是咬折釘子的老婆。咱就萬年沒有漢子,浪一浪兒狗扶,不是人養的!”郭總兵道:“‘此處不留人,更有留人處’。這可與我不相干。我來,你趕我出去,可再不許說閒話了。”一面說,一面走到戴奶奶床前。
戴奶奶罵道:“你就快別要汗邪,離門離戶的快走!怎麼來!人臉上沒有肉,可也有四兩豆腐!難道叫人這們�可子磣拉拉的爭,我又好留你的?我就浪的荒了,使手歪也不要你!你只揀著那浪Y婦的去處去,替他殺浪!我害羞!”郭總兵怒道:“可惡那裡;憑我要在那裡睡,便在那裡睡!”就待脫襪上床。戴奶奶道:“推你不出去,死乞白賴的塞在人床上!明日只別要惹人的11聲顙氣的,我不饒你!”權奶奶怒道:“誰是11聲顙氣?我本等不要漢子,我賭氣偏要合漢子睡兩夜!你饒得了便宜,你還拿發著人!不許在他床上睡,過我這床上來!”郭總兵道:“我既只走來了,還敢回去傍的床邊哩?”權奶奶道:“你不過來麼?”郭總兵道:“是遵你的命,不過去了。”戴奶奶道:“如今這們可憐人拉拉的央及人睡覺,頭裡別要這們十分的拉硬弓怎麼!”
權奶奶雄赳赳跑將來說道:“你待去就去,你待來,我偏不叫你合他睡!”拉著郭總兵死嘬。戴奶奶道:“剛才我本等不等留他,我如今可偏要留他哩!”也拉著郭總兵死嘬。一個拉著郭總兵左胳膊,一個扯著郭總兵右胳膊,一個往東拉,一個往西拉,兩個老婆把個郭總兵拉的象五車子爭的一般。
那官艙與後舵相鄰,只隔得一層板壁,紙糊的不甚嚴密,露有簪腳粗的一條大縫,燈光之下,被那梢婆張看的分明。看是兩個扯著郭總兵的手,分頭爭拽,梢婆在板壁那邊叫道:“二位奶奶消停,放緩著!一個做武將的人,全靠著兩根手臂拉弓搭箭的,你拉脫了他的骨節,你們倚靠了那個過日子呢?”權、戴二人聽見梢婆說話,略略都鬆了一鬆手。郭總兵禿著頭,趿著鞋,跑到隔壁艙裡,也不敢來官艙裡要枕頭鋪蓋,說說笑笑,與周相公同床睡,枕了個牛皮跨箱睡了。
周相公道:“今晚倒也權過了一宵,這也不是長法。狄友蘇的尊寵,此時亦不知安靜了不曾。我明日辦個小東,替這三位奶奶做個‘和事老人’。”郭總兵道:“你怎樣和事?他們又不曾在一處相鬧,你的東道卻辦在那個船上?我與你算計不通。你辦了東道,或在我們自己船上,狄友蘇的老媽不肯過來;或是辦在狄友蘇船上,我們的兩個又不肯過去,這不反又增一番的淘氣?”周景楊道:“我自有道理。不拘擺在那廂,叫他三個只聽得一聲說請,走來不迭。既在一處吃酒,難道不交口的不成?定然說話。難道日裡說了話,夜來又好變臉?狄友蘇娘子既要出來赴席,也一定要老公攛掇,彼此商量,才好出門。這豈不是和勸?”郭總兵道:“怎好叫你費鈔?仗你出名,我出銀子。”周景楊道:“我出了一遭東道,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