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著那一張臉和沒剩下幾兩肉滿布可怖傷疤的身體……
怎麼打得下去?
半夜裡,佐井毫不意外地在幾乎可以殺死人的疼痛中醒來。
因為他向綱手要求停用了一直以來注射的止痛藥,一夜無夢的良好睡眠從此成為了某種程度上的奢侈品。
他默默數著手腕上的念珠。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一千一百一十四,一千一百一十五,一千一百一十六,……
慢慢數著,全身心貫注在數字上,藉以忘卻身體在止痛藥效果消失後所受的煎熬。
止痛藥確實很有用處,但他覺得自己的藥物耐受力鍛鍊已經夠了——現在他的第一要務,是恢復力量,他不想成為一個廢人——雖然除了綱手和幻舞外見過他的護士們都用這種同情的心態打量他。
今天,他看見他了呢。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黑白的世界被打破、碾碎、重新拼合上色,成為活生生五光十色的人間。
就像陽光鍍染所有黑暗陰影中無色的事物一般。
還活著,真好。
只要他還活著,他就可以,再次回到他身邊吧?
兩萬三千七百六十四。
他看見第一縷陽光越過木葉遮天蔽日的樹頂,從遠方山脊間升起。
光照萬物。
幻舞再來時已是半月後,她非常錯愕。
“估計再過個把月,我就可以回根部了。你上次帶來的火之寺土產佛珠很可愛,多謝了啊。”佐井隨意翻著膝上的書,仿若無意道。
明明勸說了這麼久都沒有成功,是什麼讓他突然改變了心意?
“想法都寫在臉上了,幻舞。”他慢慢一粒粒挪數著自己右手腕上的佛珠,“之前那種狀況,我也沒有辦法勸說綱手大人——不過現在我有辦法了。”他微微偏偏頭,示意幻舞看向窗外。
金髮少年正和自己懶散的銀髮老師說著話,前者皺了眉後者卻是全然的不在乎。
“綱手大人似乎有意讓漩渦鳴人接任六代火影。”幻舞有點兒明白佐井要說什麼了。
“沒錯,之前的我們沒有任何籌碼換取根部的存活,但如果下一任火影是鳴人的話……我們就有了第一個籌碼了呢。綱手大人肯定也會考慮到,鳴人也許能夠容忍那些對於村子而言必須的黑暗和罪惡,但卻永遠不可能去親手做下那些事情——這正是我們的立身之本。最近,綱手大人不也沒有再刻意安排些不可能任務給大家了嗎?”
“本來我們就沒剩幾個人了,還要怎麼刻意安排?”幻舞冷嗤。
“當然,根部不可以太強大,喧賓奪主——像團藏大人那樣就會招致現在的報復。我們要是安安分分表露出對於村子和火影的絕對服從和忠心——像狼群裡的普通成員一樣乖乖躺在頭狼眼皮子底下露出最脆弱的脖頸肚皮打滾,以示臣服,綱手大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
“現在我們還能怎麼表示臣服?我們這一輩,活著的都沒幾個了。”
“不夠。”佐井抬眸,笑得萬分燦爛——雖然他右臉上交錯的傷口也跟著張開極端嚇人就是了,“我得擔任根之首領,綱手大人才會徹底放心吧。”
“!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幻舞神色古怪起來,“還是說這是你重歸根部的條件?”
“重歸?噗——我從來沒有離開過根部,談何重歸?幻舞,你到現在還不懂嗎?根部的佐井,名字被刻上慰靈碑,已經宣告死亡了啊——這也正是綱手大人刻意為之的,因為只有表面上和明處的木葉全無關係卻又有著深刻羈絆的我,才是那個位置上她放心的人。”
“我被你弄暈了,你不是說,佐井已經死去,所以你已經被根部除名消檔……”
“對啊,現在,請叫我數珠。”佐井看了一眼自己右腕上的念珠,隨口道。
數珠,其實就是念珠的另一個稱呼而已。
“……”幻舞無語。
“嗯,姓氏要取什麼好呢?啊,就叫風狸吧。”
幻舞看向床頭桌上攤開擺放著的《日本妖怪物語》。
那一頁正正寫著:
風狸,別名風生獸。似貂,青色。火燒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用錘擊其頭數千下方死,但只要其口入風立即復活……
火燒刀砍不死,風過之後,便將重生。
幻舞不再追問。
追問沒有意義。
佐井、不,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