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仇恨延續。然後在他心中又湧起更濃的悲涼,濃得幾乎無法呼吸。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張松齡長長地吐了口氣,低聲說道:“趙大哥今後有什麼打算?我是說,幫我湊足了西去的路費之後?!”
“殺鬼子,殺壞人!”趙天龍的回答非常簡單直接,彷彿這些是自己人生的全部,根本不用仔細去想。
“沒想過多找幾個幫手?”張松齡笑了笑,繼續追問。
“不好找。本事太差的,帶著反而是拖累。本事太好的都像你一樣,自有一份好前程在等著,不能隨便給人家耽擱了!”趙天龍也笑了笑,搖著頭回答。
“那你還不如跟我一起去投傅作義!”張松齡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時機,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一樣是殺鬼子,殺漢奸。憑你的騎術和槍法,想必不難在軍中立足。”
“投傅作義?!”趙天龍輕輕皺眉,歪頭看著張松齡,目光裡充滿了疑問。
“人多,打鬼子會更容易些。”張松齡唯恐傷到趙天龍的自尊心,繞著彎子說道,“等哪天傅作義將軍的隊伍打過來,趙大哥也能衣錦還鄉。”
“衣錦還鄉?!什麼意思?”趙天龍的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爍爍,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惱怒還是困惑。
“就是以軍官的身份風風光光的回來!”張松齡趕緊出言補充,“讓從前的朋友和鄰居知道你是個有真本事的人。讓地方官員和蒙古王爺們,也主動上前來巴結你,請你原諒他們過去對你的無禮!”
“你就直接跟我說,讓我不要繼續當馬賊就是了!”趙天龍咧嘴大笑,“連小兄弟你都看不起馬賊,人家傅作義將軍就能待見我?!我千里迢迢趕過去,不是拿熱臉貼冷屁股麼?!”
張松齡急得在馬背上連連擺手,“趙大哥真的誤會了,我真的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是個俠客,從古至今都受人景仰的俠客!這個我早就知道。我只是,我只是覺得,你投軍的話,可能前途更好些。至於傅作義,如果他不待見你,咱們兩個就南下去找我的老部隊。我的老長官姓紀,是個非常爽快的人,肯定能跟你談得來!”
唯恐對方不信,他又將自己進入二十六路軍的經過、投軍初期的那些見聞,以及特務團的輝煌戰績,用非常簡短的語言向趙天龍介紹了一遍。對方起初只是半信半疑地聽著,越聽,眼睛越亮,越聽,目光變得越柔和。最後,居然笑著點了點頭,低聲道:“如果二十六路真的象你說得這樣,倒是值得趙某人去投奔一回!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兒了,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先想辦法湊足盤纏,把你送回關內去!”
能從心高氣傲的趙天龍嘴裡得到這樣一句承諾,張松齡已經心滿意足。雖然趙天龍很有可能是信口敷衍。兄弟兩個談談說說,彼此之間越談越覺得投緣。不知不覺,就把頭半夜在聊天和趕路中混了過去。
隨便啃了幾口又冷又硬的幹奶豆腐當宵夜,二人繼續向北。大概在凌晨兩點左右,來到了一片起伏的丘陵地段。趙天龍豎起耳朵四下聽了聽,確定沒有異常動靜。撥轉馬頭,繞向最高的一處丘陵背後。
剛轉過彎,數座灰撲撲的舊氈包就出現在丘陵背後的緩坡上。藉助頭頂上的璀璨星光,張松齡可以清楚地看到氈包周圍那一圈低矮的木頭柵欄。幾乎每一根柵欄上都積滿了鳥糞,很久沒人收拾,白花花得非常扎眼。
“汪汪汪”聽到有馬蹄聲靠近,柵欄裡的牧羊犬咆哮著跳起,衝著外邊張牙舞爪。緊跟著,有火光一閃,從最靠近柵欄門的氈包裡頭跳出來兩個矮小卻粗壯異常的黑影,一人手裡端著把前頭帶叉子的古怪步槍,另外一人拎著火把和鬼頭大刀,齊聲斷喝:“誰,不說話就開槍了!”
“查干,烏恩,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開槍給我試試!”趙天龍張開空空的雙手策馬上前,衝著柵欄裡邊怒斥,“老疤瘌平日就是這麼教你們的?客人來了先給他個下馬威?!”
“沒,沒有!”聽對方開口就叫出了自己和師父的名字,兩個粗壯少年知道來者必然是熟人,訕訕地垂下的武器,“剛才黑燈瞎火,沒看出大叔是誰來!”
“現在呢,看出來了!”隔著一道柵欄,趙天龍將頭湊到火把照得到的範圍內,促狹地笑。
查干和烏恩二人左看右看,還是沒從記憶中翻出同樣的面孔。紅著臉,訕訕地賠罪,“沒,沒有!大叔別怪,我們兩個記性,記性不算太好!”
“你們記不住我就對了!”趙天龍跳下馬,輕輕地給了兩小夥子一人一巴掌,“開門,開門,開門,把馬幫我牽進去喂上。多放點兒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