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辭。那便測個淋漓盡致的‘淋’字吧!”
“‘淋’字?”連城道人臉上一陣愕然,意味複雜。也不知狄仁傑是如何突然想到這個字。狄仁傑看這道人這般神情,不痛不癢笑言道:
“怎麼?莫非這個字,道長覺得不好?”
“閣老習文無數,何以偏偏挑這個‘淋’字?”連城道人神色悵然反問一句。
“呵呵,道長言笑,老朽是突然想到這個字,又何來‘挑字’這一說?”狄仁傑原就不信鬼神,偏偏遇著連城道人非要與他論神怪之說。看連城道人的表情,此番這個“淋”字似是難住了他。如此一來,反讓狄仁傑覺著有趣,索性就挑定了它。
“閣老,恕貧道直言。此字乃是兇字。”連城道人面色憂心道,“今日風和日麗,閣老卻偏偏算這個‘淋’字,正是應了天有不測風雲,晴天偏遇淋頭雨,此乃飛來橫禍,正是大凶!”
“哦?”狄仁傑笑容之餘故作驚愕,尋思這道人竟能自圓其說。遂又再引申一步,道:“那不知禍因何來?”
連城道人微微思忖一番,道:“‘淋’,乃為三點水旁一個林字,從字面看來,此飛來橫禍的罪魁禍首定是與‘水’與‘林’有關。故此,狄閣老要千萬小心與‘水’與‘林’有關之人。林在水邊,以水養林,故這二字又是因果,乃因緣際會。雙木為林,依貧道之見,閣老身邊必然有屬木之人,若是單木,這禍首便是兩人;若雙木,這禍首便為同一人。不過,既作雙木,閣老還是嚴加防範身邊屬木之人為好。”
“呵呵,不知道長可有化解之法?”聽連城道人一番解析,狄仁傑不禁心頭一震,適才那些調侃之意消了大半,只乾笑兩聲聊以應付。
狄仁傑細細想來,他所說的也不無道理。這“淋”字照連城道人所解析,與“水”與“林”有關之人確實都曾在狄仁傑身邊。三點成水,聚水為江,乃是指江舞風;雙木成林,風來為彬,正是直指方彬彥;而方彬彥偏巧又是江舞風借謠言引出,正應了連城道人口中的“以水養林”之說。不由得教人心中平白多幾分心驚。
“閣老既然選了這個‘淋’字,便是天意如此。正所謂,天地萬物相生相剋。既然禍從此字來,那麼化解之法也必在此字之中。”連城道人淡然道:“再拆‘淋’字,左為‘沐’時,則右為‘木’。沐者,洗滌也,潤澤也。萬物洗則淨,潤則生,故此字乃為大吉。所以,閣老選了‘淋’字,若要破兇便要將這‘淋’字雙木中的其中一‘木’斬除,方有一線生機。”
“斬除一木?”狄仁傑不禁喃喃回味連城道人話中之意,只是好奇這其中一木要如何斬除。
連城道人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至於如何斬除,乃是天機所在。貧道也不好多作透露,否則必遭天譴。狄閣老一身正氣,為國為民奔波多年,相信上蒼不會待薄閣老,必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承道長吉言!老朽在此先行謝過!”狄仁傑禮數地朝連城道人作揖,又笑道,“呵呵,道長,時候也不早了,昨夜一場忙亂,老朽府中還有些要事要辦,也就不耽誤道長清修了。你我便就此別過罷。來日若是老朽還在世,便請道長閒暇之際到府中吃酒!”
“呵呵呵呵,”連城道人一陣朗笑,道,“狄閣老客氣!請!”
“請!”
這兩人又在天津橋上別過。連城道人站在橋上目送狄仁傑慢步離去,看他步履穩健卻邁步蒼老;體態雍容且肩寬背厚,口中不禁嘆道:“得此良相護國,難怪武周危牆不倒。只可惜你偏偏挑這個‘淋’字,就連貧道自己都無法破解這一木之差,貧道倒要看看,你這護國良相是如何三頭六臂,將這一木斬除?”
拂塵輕揚,如美人白髮一般絲絲縷縷,洛河靜靜淌過橋下,又如一條玉帶橫過神都。連城道人微微抬起頭,仰望了一眼正午頭頂驕陽,嘴角微微斜起一笑,低頭之時又見腳邊有碎石便隨意一腳將一粒石子踢下橋去。洛河上漣漪微微,也是那石子太小,落入河中竟不起半點聲響。連城道人看這漸漸平復的河面不禁又是一笑。
午時剛過,神都各街各坊皆是人影稀少,飯食飄香;各家各戶皆是炊煙剛停,酒肆茶樓盡是陣陣哄亂的酒令聲。狄仁傑慢步行走在御道上,只見他步履之間猶帶官威,雙目雖平卻分明神思在外,手拈了長鬚若有所思;任御道兩側酒令喧鬧,飯菜香味全然不在他耳鼻之中。偶然間,狄仁傑似是太虛神遊回來一般長嘆了一口氣,雙眉微皺轉過身來遙望了一眼天津橋,臉上神色黯然了幾重,喃喃道:
“此去甘州……”狄仁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