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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一樣拿鉛筆在作業本上塗鴉。小學生把塗鴉過的作業本拿給老師看,而她只能拿給自己看。在這個蹩腳的小閣樓,她經常被人當作怪物來嘲笑。她討厭時不時從巷子深處飄出來的那股濃烈的貓臊味,它能讓她一眼看透人生。這是呈現在她面前的一個永久性障礙,她對這些障礙深惡痛絕。

巴爾扎克的手杖上寫著,我在摧毀一切障礙。

卡夫卡的手杖上則寫著,一切障礙在摧毀我。

林夕陽想,之前她是卡夫卡,之後她就要做巴爾扎克了。

後現代女作家最大膽、最直接、最具爭議性的長篇小說《天堂眼》車廂內像有誰惡作劇地放了一顆硫彈,化學制品和睡夢中放出來的臭氣混合在一起,很快形成另一股強大的氣流,它們洶湧地往她鼻子裡鑽。沒過多久,空蕩蕩的腹部就被這些有毒的氣體脹滿了,它們無孔不入,在狹窄的空間裡拼命擠壓、膨脹,費力地發洩憤懣。她的胃開始痙攣,抽搐,如同一顆即將要爆炸的手榴彈。林夕陽捂著胸口,臉部令人尷尬地扭曲著。她咬緊牙,固執地與肚子作頑強的抵抗。在學生面前吐出來,這會傷害她的尊嚴。林夕陽急促地把手移到嘴上,眼睛四處搜尋,看有沒有讓她一吐為快的垃圾桶。她絕望地往後倒去,頭在背靠椅上蹭來蹭去,像個在做垂死掙扎的小動物。

北緯終於注意到這個在身邊不斷蠕動的小蟲子了,他剛才被電視上的打鬥情節所吸引。他詫異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問,你怎麼啦?他舉起手,在她眼前左右晃動。他在思考要不要拍她的臉,她臉色慘白,讓人感覺她就要斷氣。他被嚇壞了,處理這樣的事情他一點經驗都沒有。

林夕陽不敢說話,也說不出話來了。她朝天空兀自梗了梗脖子,用手指著窗戶,示意他趕緊把窗戶開啟。北緯跳起來去拉玻璃窗。這樣一來,他大半個身子幾乎全倚靠在了她身上,但他恰到好處地把身體重心控制在腿上。他乾得很賣力,但窗戶紋絲不動。

全是封閉的。他急得滿頭大汗,嗓音裡充滿了緊迫。

林夕陽求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

怎麼辦啦?他拍了拍手,在搖頭的當口他收回自己的腿,但兩個異性的大腿在下面無意中碰撞了一下。林夕陽馬上被他富有彈性的肌肉彈回去了。他身上的氣息翻滾著向她席捲過來,她第一次從一個異性身上聞到了這股好聞的氣息,但它讓她喘不過來。林夕陽惶惑地睜了一下眼,北緯T恤衫上齜牙咧嘴的骷髏頭正在離她不到一寸的地方抖動,好像魔鬼就要現身一樣。

林夕陽終於忍受不住從身體底部湧出一股強大的氣流。她噴射了,射到了他身上。他的棉質衣服將她的嘔吐物一點不剩全吸收了,幸虧她吐出來的全是水。

在狹窄的車座空間裡,林夕陽和大學生面面相覷。他被淋成了落湯雞,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惡濁的臭味,突如其來的臭味把這個洋溢著青春氣息的男孩搞得暈頭轉向。他大概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慘敗。林夕陽像凍僵了似的膽怯地看著他,緊緊盯著他的嘴巴,靜靜地等待從那裡翻滾出最惡毒的語言劈面打向她的臉。

全部吐出來的女人這會肚子好多了,但她的心情絕對比剛才還糟糕。不說世界末日,但至少在她看來,是一場小小的災難。她發現,越是她不願意發生的事越是出人意料地發生了。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北緯很快就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了,他原先以為她會吐到前面的那塊空地上。他已經在有意識地給她讓地方了,就遲了一步,她嘔吐了他一身。他這個垃圾桶當得也太稱職了,全棉T恤衫好像早就張開了大口,它把從空中噴過來的臭烘烘的酸水吸得一乾二淨,還留有餘熱呢。他渾身篩糠一樣地抖動起來。

這是我現在面臨的最大的危機。不過我正燥熱著呢,你就幫我洗了一個溫水澡。他漫不經心地往外脫衣服。本來想活躍一下氣氛,沒想到林夕陽的臉馬上就紅到了耳根。他仔細回味了一下剛才說的話,才驀地意識到這句話有潛意識的性心理和明顯的性暗示。他把脫了一半的衣服又慢吞吞地重新穿上。他期待這樣一個命令:就脫下它好了。沒有老師的命令他不敢貿然行事。這個年輕人現在穿著散發出噁心臭味的溼漉漉的衣服,難受得要命。

車廂內已經有人被折騰醒了,他們皺著眉頭到處尋找散發硫酸味的發源地,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位體面的大學生是罪魁禍首。他們鄙夷的眼光掃射過來,有的恨不得把他抬起來扔到窗戶外面去。嘔吐好像具有傳染性,車廂內接二連三的有人嘔吐起來,如同音樂大廳裡此起彼伏的義大利交響樂,這交響樂成了傳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