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秀道:“你是說咱們身份不配麼?我相信譚大哥不會——”
鍾老頭道:“譚相公當然不會看輕咱們,但卻會引起別人注意。萬一又再碰上那個奸細的話,就更糟了。”
檀羽衝道:“對啦,我正想問你們,你們怎知道那小子是奸細?”
鍾靈秀道:“就因為他是和那個什麼史大人同在一起,說的又是外路口音。”
檀羽衝道:“那個‘史大人’是什麼人?”
鐘不鳴道:“此人名叫史浩,是秦檜門生,現任吏部侍郎。”
接著嘆道:“當今皇上雖然下詔追復少保(岳飛)原官,但泰檜的兒子和門生還是位居要津。令人浩嘆。嶽少保的沉冤也還未能說是已經昭雪呢。檀羽衝聽了他們的談論,方知秦檜的兒子秦熹,也是一個三品官,而且頗得重用,公佈朝廷政令的朝報就是由他主編的。
鐘不鳴道:“那個金國奸細的後臺,恐怕還不僅僅是位居侍郎的史浩呢。”
檀羽衝道:“哦,還有誰?”
鐘不鳴道:“樞密使湯思退!”樞密使是軍事大臣,岳飛生前,實職也只是做到樞密副使而已。
檀羽衝吃了一驚道:“你怎麼知道的?”
鐘不鳴道:“你走了之後,我聽得兩個官兒談論,其中一個是湯思退門客,他說:你以為那位譚公子僅僅是史浩的世侄嗎?他其實也是住在湯大人家裡的,史浩不過是奉陪這位譚公子出遊而已。可能他說和這位譚公於是世交也是假的。不過,這是一個秘密,你可切莫亂對人說,我和那兩官兒都是從樓外樓跑出來的,他們小聲說話,我在他們的背後,距離頗遠,他們當然不會注意我這麼一個賣藝人,以為沒人聽見,誰知卻給我聽見了。”
說至此處,他想了起來,問檀羽衝道:“在樓外樓,那奸細沒認出來你嗎?”檀羽衝道:“我不知道。或許他雖然認出,卻怕我揭破他是金國人的身份,故而不敢生事。”
鐘不鳴卻不能不為他擔心,說道:“人多的地方他不敢生事,但你可必須提防他的暗算。”
檀羽衝道:“是,我會小心的了。”
檀羽衝在湖濱找了一間小客店住下,他準備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給他的外曾祖岳飛祭墳。
其實秦檜的黨羽雖然尚未剷除,秦檜的黨羽甚至在朝廷還頗為得勢,但因為百姓景仰岳飛,岳墳一建,每天都幾乎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到他的墳前弔祭。因此,檀羽衝很容易打聽到岳墳的所在,而且並沒引別人對他特別注意。
原來岳墳就在棲霞嶺下,和他所住的這間客店,距離甚近,走路最多也不過是走一支香時間。
檀羽衝不便白天上墳.於是預先買好香燭,三更過後。才去夜祭。
那時岳墳初建,當然還沒有後來的“風光”。既未立祠,也未鑄有奸臣的跪像。那副著名的對聯“青山有幸理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當然也還是未有的。有過人到墳前痛罵奸臣,有聯沒聯,都是一樣。
岳飛是檀羽衝母親的外公,他的感觸就更深了。他點起香燭,跪在墳前,想起爺爺慘死,父母雙亡,和墓中的這位一代名將都有關係,但如今,金宋兩國還是在兵連禍結,未息干戈,不禁熱淚盈眶,好不容易才忍住沒哭出聲。
岳墳後面有塊石碑,檀羽衝弔祭過後,走去看那石碑上刻的字,一看又禁不住熱淚盈眶,滿懷悲憤,那石碑上刻的正是岳飛寫的那首《滿江紅》,而且是模仿岳飛的書法刻的。(按:岳飛這首滿江紅的真假問題,是學術界爭論問題之一。有人認為此詞非岳飛不能寫,但也人說是後人偽造的。不過,小說雖然不能違背歷史,但並不過全等於歷史。請恕我不去考證真偽問題,在小說中當成是岳飛的真作了。)岳飛手寫的《滿江紅》真跡,檀羽衝還藏在身上,這是他的“公公”張炎寧舍了性命,也要儲存的“寶物”,“公公”臨終之際,才交給他的。他想起這位捨身為主的母親的義父,自己一直把他當外公的“公公”,更加忍不住淚湧心傷了。
他雖然不敢狂歌當哭,卻也禁不住低聲念起這首詞來。“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拍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一直唸到“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忽聽得一聲冷笑,有人說道:“胡虜?匈奴?你好像忘記自己是哪一國的人了!”檀羽衝抬起頭來,一個人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正是那個相貌和他有點相似的少年,亦即是差不多已經被證實了是金國派來的奸細的那個少年!
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