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稱讚,以為是寺裡許多和尚所不及的。次日,就替楊從化剃度了,賜名“知圓”。知圓的天分果是極高,遇事能得無垢和尚的歡心。寺裡眾和尚也因知圓的年紀雖輕,文才武藝都高人一等,又是方丈和尚得意的徒弟,大家都爭著已結。知圓這時在紅蓮寺做和尚的事,暫且擱下。
再說那張汶祥自聽了楊從化轉述楊幻勸他的那番言語,初時還覺得自己的處境,一時要改變途徑,有些為難。在歸途上一路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現在的處境危險,因此改邪歸正的念頭,不知不覺就決定了。回到四川,將楊幻的話,又對鄭時、施星標二人說了一遍道:“同走我們這條道路的人,除了有幾個因洗手得早,打起捆包遠走高飛,不知去向的而外,簡直沒有聽說一個能善能終的。未必他們的力量都不如你我,可見得這條路是不能多走的。依我的意思:果是趁早設法抽身為好。”
施星標素來是毫無主意的人,聽了不開口,望著鄭時。鄭時笑向張、施二人道:“這些兄弟怎麼樣,我都不管,我只問兩位老弟,現在能出家做和尚麼?”張汶祥道:“我說要設法抽身,就是為現在不能去做和尚,所以說要設法。若願意就做和尚,有現成的紅蓮寺在那裡,去落髮便了。”鄭時道:“好嗎,既不能出家,你們可知道抽身就很不容易麼?和我們同道的人,雖有打起捆包遠走高飛不知去向的,只是我們不能照他們的樣。他們多是偷偷摸摸的不敢撞禍,沒鬧出甚麼聲名來,只要離了四川,儘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也沒人知道他的履歷。你我此刻是何等聲勢,就是出家尚且恐怕有人挑眼,何況不出家呢?”張汶祥道:“照大哥這樣說來,不是簡直不能下臺嗎?”鄭時道:“且看機會如何,暫時是沒有妥當的法子。我們既存了這個得好休時便好休的心,料不久必有機會。不過我們萬不可因動了這個念頭,便自餒其氣,遇事退縮不前,那就事不小,更不可露一點兒訊息給眾兄弟知道,如果大家在未下臺之前,先自餒了銳氣,便永遠沒有給我們好下臺的機會了。”張汶祥點頭道:“這是至當不移的道理,我和三弟兩人,橫豎聽從大哥的主張便了。”三個商議之後,並沒有改變行動,仍是各人督率手下兄弟,做私鹽交易。
又過了一些時,一次與官兵對打起來,官兵敗退,鹽梟照例攻奪城池。這次攻破了一座府城,將知府全家拿住了。這位城陷被擒的知府,便是馬心儀,馬心儀的品貌才情,當時四川全省的官場中,沒有能及得他的,在四川早有能員的聲望。這回因兵力不足,又疏於防範了一點兒,被張汶祥等攻進城來,一時逃走不及,全家破捉。馬心儀早知張汶祥等這班鹽梟特別兇悍,官府落到這班鹽嫋手裡,從來沒有好好釋放過。自己這番被捉,也只好安排一死,不存倖免的心思。平時鹽梟捉了官府,也和官府捉了匪徒一樣,由匪首高坐堂皇,將官府提出審訊,並不捉著便殺,張汶祥等這部分鹽梟,在四川所殺戮的民府,盡是平日官聲惡劣的。若是愛民勤政的好官,為地方人民所稱道的,他們不但不拿來殺戮,並不去攻打好官所守的城池。馬心儀雖有能員之名,對於地方百姓,卻沒有恩德可感,沒有使張汶祥等欽敬之處。所以城陷的時候,例將他全家拿住了。
他們從來拿了官府,照例是由鄭時坐堂審訊的。
這日,鄭時審訊過馬心儀之後,退堂傳集張汶祥、施星標二人秘密會議。鄭時先開口說道:“前次二弟從紅蓮寺回來,因聽了楊幻勸勉的話,動了改邪歸正的念頭,我一向留心尋覓大家好下臺的機會,即苦於見不著。剛才我審訊這個知府馬心儀,看他的談吐相貌,很不尋常。我料他將來發達,不可限量,我等要下臺,這機會倒不可錯過,只不知兩位老弟的意思怎樣?”張汶祥道:“這知府的談吐相貌好,如何是我們下臺的機會,我不懂得其中的道理?”鄭時道:“我也知道老弟不識,也只問老弟願意不願意趁此下臺。願意,我再說其中的道理。”張汶祥道:“既是下臺的好機會,安有不願意的。”鄭時點頭道:“我看馬心儀的儀表非凡,逆料他將來必成大器。我打算好生款待他,和他結納,求他以後設法招安我們,於我們有好處,於他自己也有好處,我料他為人精幹,將來必能如我等的心願。”張汶祥道:“他若自以為是朝廷大員,瞧我們這些私鹽販不起,不願意和我們結納,大哥這番心機不是白用了嗎?”鄭時搖頭道:“這一層倒可不慮,因為我們平日捉拿了官府,都是置之死地,於今我們不殺他,反殷勤款待他,與他結交,人誰不怕死,豈有不願意的道理?”張汶祥道:“世人能心口如一的絕少。我們殷勤待他,他這時為要保全他自己的性命,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