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叩頭泣道:“粉身碎骨,不能報答公子!”和尚不許她往下說,連連的跺腳止住道:“好生侍奉唐先生,就算是報答我了!快去!”那女子立起身來。唐採九一時覺得事出意外,竟不知應如何說法才好!
和尚催著上馬,那男子也走過來攙扶。唐採九是個完全的文人,沒有騎過馬,虧得那男子攙扶,才得上去。那男子挽住轡頭,引著馬行走。唐採九回頭看那和尚,已不在廳上了。女子倒像全不費力的,一聳身便上了馬背。唐採九心裡糊糊塗塗的,坐在馬背上,聽憑那男子牽著馬走。
黑夜之中,也不辨東西南北,但覺馬背一顛一簸的,好幾次險些兒栽下馬來!約莫顛簸了半個時辰,才漸漸的平穩了。唐採九忽然覺悟了:料知馬背顛簸的時候,必是從山上下來,山勢原極陡峭,因此顛簸得厲害,此時上了道路,所以平穩了。
唐採九在馬上,也沒和那男子說話,直走到天光明亮了,唐採九覺得馬前並沒有那男子的影兒。仔細一看,果然前後都沒有,也不知在何時,不別而去了。喜得那女子,尚騎著馬跟在馬後。借著曙色看周圍地勢,認識這地方,離桂林城,還有三十鄉里。而這一夜鞍馬勞頓,唐採九到這時,已坐不穩雕鞍了!
恰好見路旁有家火鋪。唐採九便勒馬回頭向光明道:“我已不勝鞍馬之苦了!可否請姑娘下馬,在此歇息再走呢?此處離城,還有三十鄉里道路。說起來慚愧,我竟趕不上姑娘!”
光明也不答話,翻身跳下馬來,將手中韁繩,往判官頭上一掛,那馬自然站住不動了。隨走近唐採九馬前,攏住轡頭,說道:“請先生下馬歇息!”
唐採九下馬,問道:“那人何時回山去了,怎的也沒向我說一聲?我也好託他致謝!”
光明笑道:“那人並不曾同來,只送出廟門就轉去了。”唐採九滿腹的疑雲,甚想趁這時未到家以前,向光明問個明白,回家方好稟明父母。而昨日一晝夜又不曾飲食,正要在這火鋪裡,買點兒東西充飢。
這時火鋪已經開了大門,唐採九遂和光明同進裡面。有店夥上前招呼。唐採九道:“我們是趕路的人,只吃些兒點心,便要上路,但要揀一處僻靜點兒,清潔點兒的座頭。”店夥答應著,引二人到裡面一間很清潔的上房。
唐採九吩咐了店夥安排飯菜,即對光明說道:“我這幾日,彷彿如在雲端霧裡!要說是做夢罷,情景卻十分逼真,要說是真的罷,而幾日來所經歷的事,又沒一樁不是令我索解不得的!此刻已將近到家了,便是做夢,也快要醒了!昨夜既承貴公子的情,以姑娘下配於我!我有父母在堂,雖說仁慈寬厚,不至為我婚姻梗阻,然為人子的,禮宜先請命父母!像這幾日的情形,我自己尚疑竇叢生,我父母聽了,必然更加恐懼,安能放心許我們成婚呢?所以我不能不在這裡,請姑娘說個明白!倘其中有不能稟明父母的事,也只得隱瞞不說才好。”
光明聽了,低頭思索了一會,才說道:“事情顛末,連我自己也不甚明白!我只知道我公子和小姐姓朱。公子單名一個復字,就是先生昨夜在廳中會見的那個和尚。小姐名惡紫,年紀比我小一歲半,今年十八歲了。我五歲時,被親生父母,買到朱家,就陪伴小姐讀書玩耍。十歲上,隨小姐在五華水月庵出家,了因師傅傳我和小姐的道術。胡舜華小姐,和我家公子有姻緣之分的,也拜在了因師傅門下。我三人一同學道,直到去年臘月,我師傅圓寂了,智遠師傅帶著公子到水月庵來,說:我們都得下山,將各人的俗緣了盡。我們就搬到這山裡來。
“這山本是我家公子從智遠師傅修道之所。廟址建自明朝,為洪真人廟。這回請先生上山,原是智遠師傅在今年正月,交給公子一個錦囊,囑咐公子在清明日開看。那個下山請先生的男子,名叫來順:十年前就在朱家當差。我和小姐到水月庵出家的時候,不知怎麼不見了!直到今年二月間,公子忽然帶了他上山。說來順在長街行乞,背上插著來順尋覓小主人朱復的標子,已行乞好幾年了。公子聽得某某地方,有義僕來順乞食尋主的話,有意到處打聽,這日遇著了,即帶回山來。
“清明日公子開啟智遠師傅給他的錦囊一看,即教來順帶了兩道甲馬符來迎接先生。本來智遠師傅的諭旨,說:以小姐許配先生的。來順下山不久,公子忽接了同道自雲南寄來的信,要公子立刻動身雲南去。為的是公子有個下共戴天的大仇人,公子幾番去報仇,都不能得手!
“這回幾緣很巧,仇人到了雲南,下手容易!公子不肯因婚姻小事,失了大仇,所以不待先生上山,只吩咐舜華小姐和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