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還好好活著，只能說也許人家根本不想要她的命，只是希望她老老實實呆在這，不要添亂。那她就老老實實地待著，沒有添亂。

這裡每一間牢籠都不大，但因為整個牢房都是空的，反而顯得整個都是她的“房間”，很空曠。蘇九的“籠子”在最邊上，草上面還鋪著乾淨的被褥，靠外面柵欄有個小方桌，還有油燈，接近屋頂的牆上有一扇很小的窗，大概有四個她的酒葫蘆那麼寬，每半個葫蘆的距離有一根鐵桿，透著窗能看到旁邊辦差衙門的灰色屋簷，每一片瓦都被雨水和落葉沉澱得更加黝黑。

因為毫無聲音，因此每一天都過得特別長。也許換個人，會瘋也說不定。但她不會，她睡之前可以溫習酒經，揹她的酒方子，醒來可以開始數那屋簷的瓦片數，下雨的話，就可以數屋簷上掉下來的水滴數，沒數多久，獄卒就會拖著步子慢慢走過來，腰間掛著很多串鑰匙，清脆作響，從那頭一直響到這頭。

一般獄卒是不會跟她說話的，沉默地把飯菜放下，任由蘇九問話也一句話不答，看也不看她。運氣好的話，會輪到黃獄卒，像今天這樣，還能簡單說幾句話。

蘇九在這時候抬頭，充滿希望地先問一下，“黃大叔，福伯還是沒有訊息？”

黃獄卒搖搖頭，看到蘇九臉上的失望，“紀家大小姐還是堅持天天在門口要看你，只是紀老爺身體最近又差起來，每日裡辛苦著呢，不過她相公很好，所以也沒聽說有什麼不好的。”

“這時候沒有訊息也是好訊息呢。”蘇九點點頭，沒有失望也沒有難過，“那四兒他們——”

“已經讓盧三子送走了，聽說是紀大小姐去勸的。”黃獄卒想了想，又對蘇九道，“其餘的，你就放心吧九姑娘，有我老黃在，不會讓他們動你一根手指頭。”

“謝謝黃叔。”蘇九笑著走過來，“黃叔，你叫我阿九就好了，不用叫九姑娘九姑娘的，多見外啊。”

“那不行，九姑娘是老黃家上下的大恩人，我老黃沒法子把你放出去，蒙九姑娘不棄，就已經是忘恩負義了，九姑娘不必說了。”黃獄卒隔著柵欄把盒裡的飯菜拿出來，在小桌子上擺好了碗筷，“這是老妻早上親手做的，雖說清淡，倒也乾淨。老妻還要我問你，晚上褥子夠不夠暖，不夠的話她再去給你換床厚的——”

“不用啦！現在可不是冬天，這裡草也夠多了。”蘇九已坐在矮桌邊上，拿起筷子，聞著發出滿足的嘆息，“好香，一定要替我謝謝黃嬸。”

黃獄卒看著蘇九每次都很專心地吃飯，知道她每次都會將飯菜吃得乾淨，心中一暖，悄悄又從食盒最底下拿出只小酒壺，悄悄笑道，“這個是昨兒個左獄頭替你留下來的，知道你一直惦記這個，只是他不好過來。”

蘇九毫不掩飾高興，興奮地接過來，揭開蓋，“嗯——好香，這些天真是饞死我了。對了，我看外邊下了兩天雨了，左大叔的腿還好吧？”

“嗯，自從喝了你那藥酒，照你說的一日喝兩杯，老左說今年春上開始，就不怎麼痛了。所以啊，他說你要是愛喝，每天給你弄點酒跟你換。”黃獄卒搖搖頭，“可惜這酒糙得很，比不上蘇酒。”

蘇九喝了一大口，“這酒好著呢，酒就是糙得好，我就做不出這衝勁。”

黃獄卒笑著重新把碗筷收拾了，“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今兒個沒把菜吃完呢！”蘇九不好意思道。

黃獄卒看她說得可憐，幾乎有些小女兒態的嬌憨，心裡一軟，“早上少吃點也行，這不還有酒呢。”

蘇九嘿嘿一笑，先把酒裝進了葫蘆，把空罈子再遞還去，“還是黃叔瞭解我，千萬要幫我跟黃嬸說，不是我故意的啊——”

黃獄卒看她搖著葫蘆十分快樂的樣子，全然不像是被關在這種地方，他嘆了口氣，即使這裡所有的人都明白為什麼蘇九會到這裡，可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個姑娘家莫名其妙地承受著牢獄之災。

他也不會說些什麼寬慰的話，一時很沉默地收拾好了東西，“我下次再想辦法來看你。”

“多謝黃叔。”蘇九笑著揮揮手，跟他告別。

黃獄卒也笑笑著離開了。蘇九小口小口地抿著葫蘆裡的酒，比自個的酒辣多了，烈性更容易上頭，她看著窗外，開始等待夜幕的降臨。

唔，什麼都不要想，她要相信他！

她摸了摸冰涼的簫管，還好，她的簫還在，她還有酒喝，日子到底還能過得下去的。

可是如果什麼都不想的話，真的很難熬。時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