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司雙眼微眯，死死盯著鏡子中自己的輪廓，用手不停地撫摸著臉頰。

手指劃過每一寸肌膚，他彷彿是第一次看見這張臉般認真打量著。

明明是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面孔，陳司卻莫名覺得無比陌生。

他的心底生出一絲煩躁，鏡子中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恐懼，可最後全都變為憤怒，重重一拳擊打在玻璃上，鏡片應聲粉碎。

碎片嘩啦啦掉落一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那肥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哎喲，陳哥，你這是怎麼了，對著鏡子撒什麼氣啊。”

陳司斜眼看去，把胖子盯得一驚，發現是李晨，兇狠的目光這才平和了些。

“陣法的血液已經填充好了？”

李晨嚥了咽口水，小心回道：“已經送進去了，陳哥你親口囑咐的事我上心得緊，老晨我每天天不亮就跑過來送血，一天都沒落下。”

陳司踱步，走到院落，蹲下來摸了摸陣法紋路，發現血槽內的猩紅色果真更加濃郁了些，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幹得不錯，獻血站的運營資金還夠嗎。”

“夠，夠。”李晨連連點頭，他感覺陳司這次回來後性情愈發古怪，遠不像以前好相處了，不敢有所隱瞞。

“上次陳哥你給的那些錢還剩餘了不少，再運轉個半年絕對沒問題！”

陳司擺了擺手，沒讓李晨繼續說下去，“錢不是問題，回頭我再給你支點，你把獻血站規模擴一擴，多開幾家，每天給我這陣多餵養幾次血。”

李晨臉頰抽了抽，覺得陳司說得很詭異，就好像陣法是活的一樣。

不過他現在心裡有些怕陳司，並沒有多說什麼，反正拿錢辦事，這位爺讓做啥跟著

“對了，我母親那邊安排得怎麼樣。”

“阿姨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她已經在獻血站工作了兩個月，活少工資高，還以提供宿舍的名義給她準備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她對工作環境很滿意，就是老是跟同事唸叨著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你一面......”

陳司沉默了片刻，想了想，確實已經很久沒去母親那看過，計較著這兩天去見見她也好。

待李晨走後，陳司回到了地下室重新開始修行。

隨著他開始念起口訣，百血升靈陣開始運轉，整個別墅區的白色霧氣一點點升騰，變為淡淡的紅色。

在陳司入定狀態越來越深入之時，這些霧氣也變得更加濃郁。

只不過這一次修煉陳司的心境始終無法安定下來，眼皮下的眼球緊張地左右晃動，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順著臉頰從下巴滴落。

半個小時後，陳司的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呢喃聲。

“陳司，你這個假貨，把身體還給老子.......等我恢復了真身老子不會放過你.......”

他知道這是天道演化副作用，那個虛假的自己並沒有完全消失。

他想讓自己注意到他，想引起自己的憤怒，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的確存在。

但越是這樣，陳司就越是要強忍住與其對話的衝動。

現在世界上只有自己才知道他的存在，只要假裝不知曉，那他的存在就會慢慢變淡，直至徹底消失，天道也會恢復到原來的軌跡。

陳司咬緊牙關，一揮手將發出聲音的那面鏡子打碎，想讓周遭變得清淨些。

可呢喃聲並未消退，而彷彿越來越近，幾乎是貼在他耳朵旁邊，只不過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粗暴，而是壓低了聲線，如同惡魔的低語。

“你的記憶就是虛假的，你只不過是冒牌貨.......”

“你就甘心被天道操弄嗎陳司，你是我的一部分，快回來吧，我們本就是一體......”

“我們叫作臣司，這才是我們的名，別再被蠱惑了.......”

“醒醒吧，你的記憶如此彆扭，你還沒察覺異常嗎........”

陳司猛地睜開眼，發現脖子上不知何時已長出一個拳頭大的肉瘤，鼻子眼睛俱全，和自己有八分相似。

它的五官正迅速變化，朝著人形靠攏，低語聲不斷從它的口中傳入陳司耳朵中。

陳司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下一刻就右手拔刀，白光閃過，徑直把肉瘤砍落在地。

肉瘤上的嘴巴湧出粘稠的血液，可嘴角卻還掛著略帶嘲諷的笑意。

片刻過後，肉瘤漸漸癱軟，變為了一攤血水蒸發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