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墜地,李歆慈狂噴鮮血,提身而起,接住墜下的長劍,勉強劃開那些迎面掃來的枝葉,卓立於斷折的樹上。
她的傷勢本來只好了六七分,而方才一連串拆解,便如應付這五人合力一擊,此時只覺得內腑絞痛,竟雙腿一軟。李歆慈拿劍插下斷面,勉強支撐著自己站立。斷面上圈圈的年輪彷彿無盡的漣漪向四面八方擴去,一時數不盡是多少年月。
嗆咳而出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淌在上面。
“大小姐……”
“大小姐還活著!”
“她回來了!”
片刻沉寂後,無數或驚或怒或懼的叫聲充塞了天地。
李歆慈幾乎想大叫一聲“都給我安靜”,然而她卻只能顫顫地拔出劍,道:“你們,你們還是、李、李家的人,就,就給我住……住手!”
“大小姐?”
這時院內院外的人已經靜下來,因此這一叫便格外響亮,李歆慈聽得出那是銳羽的人,便勉強向灌木叢中揮了下手,道:“你們不必出來,若有人還要動手,你們殺……無赦!”
“是!”他們有人應了一聲。
李歆慈掃過方才鬥得你死我活的幾個人,李歆嚴跌坐在大堂的階上,李赤嵐手中垂著個劍柄神色難辨悲喜,左邊是面色慘然的李赤雷,李赤雲李赤電臉色沮喪,站在院牆之下。
他們中間,是那轟然塌掉的古楓。在夕暉殘照中,枝葉如同血色波瀾般鋪陳開去,幾乎佔據了整個院落,將所有人都擠得只能緊貼著牆站立。
她嘆了一聲:“你們……這個家毀了,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李歆嚴忽然道:“姐姐,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李歆慈驟地回頭看他,只見他站起來,簷角投下的影子猙獰地塗了他一臉一身,他面上的表情被掩得無法看清。
正這時,大堂內的門軸,忽然“吱呀”一聲轉開,漱雪扶著周身綿軟的趙夫人出來,然而她指尖不知何時,竟有了一把鋥亮的匕首,架在趙夫人頜下。
她的神態依然沉靜而恭順,舉止也很輕柔,就彷彿只是服侍夫人梳洗,聲音也很平緩地道:“大小姐,請聽從公子的命令!”
“你!”李歆慈眼前彷彿有個巨雷打過,她一陣恍惚,身子飄飄悠悠,似乎在無窮無盡的冥空中飄蕩著,許久許久……
一直到四肢痛如寸裂,方才睜開眼,只見周身都是簌簌抖動的葉子,人們環站在四下,彼此警惕地望著,卻誰也不敢來扶她一扶。
李歆慈後腦上疼得一抽一搐,麻木得全然想不起眼前都是些什麼人,這又是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在這瞬間的茫然中,她害怕得顫抖著,若是此時還有力氣站起來,她一定會馬上從這裡消失掉。混亂成一團的頭腦中驟然閃過一個地方,那黑而陰冷的墓穴,是多麼安適的地方,那裡有人,有人在等著她……
臨走時,聶熔的聲音驟然迴盪在耳畔。
“你家中情形不明,此時回去,不知會遇到什麼,我們一起去!”
“你是對的。”李歆慈想著,自己是局中之人,有太多太多的束縛和迷障,她應該讓聶熔一起來的……
然而此時,這想法除了讓她倍覺悽楚以外,再無絲毫益處。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來,一個一個地掃視過眼前的人。
眾人無不往後退了半步,只有李歆嚴邁下臺階,一步步踏向李歆慈。
李歆慈合上眼,傾聽那些枝葉在他靴下碎裂的聲音。她默默計算著他的步子,指間的名門微微地發著熱。
她腦中一瞬間閃過好幾個招數,能在此時拼力一搏,置他於死地,然而直到那靴子在她面前頓下,直到他彎下身來,異常溫雅地在她耳畔道:“姐姐!”
她也沒能讓這絕世神兵綻現光芒。
李歆慈矇矓的眼中,閃著趙夫人焦灼擔憂的目光。她心中一清二楚,趙夫人擔憂的不是她,而是這個正拿她的性命作要挾的兒子。
他不論做了什麼,都是李赤陽的獨子,再沒有人能替代他。
李歆嚴蹲跪下來,李歆慈猛地側過頭,看到他的二指夾在了她手中的長劍上,他手指白皙修長,細看卻有著淺淺的瘢印。那是李歆嚴小時候練武時留下的,她曾心疼地在那傷口上吹拂,親手為他包紮。
李歆慈緩緩地噓著氣,彷彿一口氣呼了十年八年,胸腔中空蕩蕩一片,連周身要穴被急驟地點過,也幾乎不曾察覺。
指間一鬆,劍被李歆嚴奪在了手中,他隨手擲往身後,長劍如一條銀魚般,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