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再三勸告,每日仍要往墓上去哭奠兩回。
周義原定過了百期,再回關中故鄉,安排父親身後一些瑣事,每日都到墓上,和岳飛常在一起。吉青、霍銳,徐慶也不斷前去看望。只有王貴、湯懷、張顯三個富家之子,因當年天氣特冷,開春還沒有化凍,父母恐其受寒,說人死不能復生,蘆篷太冷,岳飛房小,難容多人。嶽和夫妻貧而好客,不應常去打擾人家,因此和岳飛見面比較少些。
這日已是第二年的正月底,又是一場大雪下過,春寒甚重。積雪好幾寸,吃寒風一吹,全都冰凍,腳踩上去,沙沙亂響。風吹到臉上和刀子一樣,刺骨生疼。
周侗葬在離岳家半里來地的高坡上。四圍都是白楊樹。墓在樹林當中,旁邊搭著一座丈許方圓的蘆篷。周義有事未來,岳飛獨坐篷內,眷念師恩,心正悲痛,嶽妻李淑忽奉母命來喚,一同迴轉。
岳母姚氏見兩小夫妻回來,回頭笑說:“你兩個快到灶前暖和暖和。後日是周恩師的百期,你週二哥年輕,沒有經過這樣大事,又遵他父親遺囑,一切從簡,明日上祭,恐辦不齊。我把去年徐慶、霍銳送的醃肉醃鯉魚蒸好,加上你恩師生前愛吃的鹹菜辣椒,辦了一些供菜。還有周恩師去年秋天送的那壇竹葉青,你爹沒捨得吃,正好也拿了去上供。趁天剛黑不久,趕緊給你二哥送個信去,說我已準備,他不必再費事了。”
岳飛因覺近兩月來,家中光景越發窮苦,李淑僅有一些妝奩,變賣都盡。當年春荒先就難過,父親近來多病,需要調養,照王明和周侗那樣交情,必有祭席送來。“良祭稱家之有無”,只要把心盡到,無須勉強。家中存的這點年禮,若全用盡,父親病中想吃點葷,又無錢買。便說:“恩師百期,王貴。湯懷。張顯定要前來上祭,祭剩決吃不完。我家這些東西,留著日常上祭如何?”
岳母停了一停,笑說:“這只是各盡各心。這樣大雪,萬一有的地方我們沒想到,現做怎來得及?你週二哥今早同我們在墓廬裡,哭得那麼傷心,必有原故。你還是去和他商量商量,就便勸慰他幾句吧。”
岳飛深知母親行事素有分寸,連聲應是。胡亂吃了兩塊麥餅,便趕了去。到後,見周義獨坐燈前,面有悲憤之容。喊了聲“二哥”,正要問話。周義已趕了過來,將岳飛雙手握緊,笑問:“這樣風雪寒天,你怎麼又來看我?”岳飛把來意說了。
周義苦笑道:“多謝伯母和世弟的好意。我正準備明早尋你去呢。我倆弟兄日內就要分手,今宵作一長夜之談如何?”
岳飛聞言,大驚問故。周義答說:“爹爹臨終遺命,一滿百期,就要離開。本來我還打算多住幾天,今早接一同門好友的信,前殺諸賊,有一個名叫遊山虎的,乃奸賊童貫手下教師錦獅子袁秀的女婿。他的老婆韓三姣,家傳一手毒葉飛簧弩,不知爹爹去世,不久就要尋來報仇。這件事原不值一慮,無奈這婆娘仗著奸賊童貫的勢力,明的打不過,定和官府勾結,陰謀暗害。一個不巧,還要連累好人。爹爹在日,原是自設家館,除死去的李世叔外,連湯懷、張顯的父親均極少來往,只要我一走開,便可無事了。我已定後日動身,望你照著爹爹平日所說和臨終命我轉告的遺言,努力上進,將來為國立功,安民殺敵,才不在爹爹對你的一番苦心呢。”
隨談起當天由墓廬回來,已順路向張、王諸家去過,準備明日再尋徐慶等話別,岳飛一來,正好一早同去。
岳飛聽周義說時,面上微有憤容,知他背後從不道人短長,此去王家,定受到了冷淡,也沒好問。次早,二人先去看望徐慶等同門,竟一個也未遇上。
原來吉青三日前由墓廬回來,被一外人約走,不知去向。霍銳被他叔父帶了出門,這兩人一個是伯周義、岳飛知道,不讓他走,一個是起身大忙,又想去不多日便要回來,所以事前不曾通知。徐慶雖未遠出,因王貴勸他去到王家附讀,知道王明勢利,請的又是一個高談性理的腐儒,不肯答應,與王貴發生爭論,被父母說了幾句,迫命去尋王貴賠話,剛走不久。
二人只得趕到墓廬,採了些松粕枝,連夜安排起來。跟著,嶽和夫妻同了兒媳李淑,又將香燭供菜水酒用具,連同當夜的飲食挑送了去。老少五人在蘆篷內預祭之後,就地生了一堆火,一同坐到天亮。談起周侗的一生行事,俱都悲悼不置。
次日天氣忽然轉暖,墳前積雪逐漸消溶,四圍數十株又高又大的白楊,本來凍滿冰雪的樹枝,吃陽光一照,滴滴嗒嗒,往下直流雪水。春風微漾,吹面不寒,好些樹枝上已現出了嫩黃色的新芽。
上完早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