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他常常要守在嬰兒的病床前三四天不合眼,有時候夢見林元淑死掉了,醒來往往要哭泣幾場。如此一來,林元淑的病好後,元流火往往就瘦成了皮包骨。
如此磕磕絆絆的,這孩子竟然也活到了一歲,只是依舊瘦弱多病。所有人都瞧出來林元淑是個短命鬼,唯有元流火將她當做寶貝似的捧著。林惠然為免他成日傷身勞苦,又領回來一個五歲多的健壯男孩子,本意是想分散元流火的注意力,可惜元流火獨愛這個病孩子,對別的小孩子雖然溫和,但也只是淡淡的。
健壯的男孩子也是從育嬰堂裡領過來的,林惠然給他取名林世南,旁人呼為小公子。這小公子雖然幼小,然而言談有禮,進退有度,雖然出身卑微,但身在大家族裡也沒有卑微怯懦的形態,林府上下都很喜歡他。
冬日的上午,林世南領著林元淑在院子裡學走路,旁邊的傭人烏壓壓地站了一片,手裡託著棉褥熱茶等物,年長的婆子託著一碗香甜的藕粉,催促小公子吃早飯。
地上的兩個小人玩的不亦樂乎。林世南對全府的人都彬彬有禮,禮貌裡帶著一點疏離,唯獨面對這一歲的小妹妹時,才露出一些孩子氣的頑皮。他兩手託著林元淑的臂彎,慢慢在青石地板上挪動,嘴裡嘀嘀咕咕道:“小貓,你叫我什麼呀?”
林元淑穿著簇新的紅色棉襖,襖上繡著金色的花瓣,頭戴針織軟帽,腳穿鵝黃色老虎鞋,小鞋子在地上無力的劃拉,她幾乎是被哥哥在地上拖著走。她脾氣好,又膽小,不敢反抗,只好委委屈屈地嘟著嘴巴,很小聲地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
沉重的烏黑色門被推開,元流火穿著半舊的棉襖,頭髮束起,腰肢纖細,一張小臉洗的白白淨淨,脖頸裡還散發著淡淡的香味。他看清了院子裡的情景,不禁笑了起來,轉身對屋裡人道:“聞野,你過來。”
林惠然好奇地走過來,隔著他的肩膀看了一眼,道:“兄妹兩個很友愛。”
“不是那個。”元流火用胳膊戳了戳他,下巴指著滿院子圍攏著的下人,笑道:“我小的時候,也不愛吃飯,有一次我嫌衣服不好看,早上起來不肯穿衣服,也不吃飯,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哭,傭人捧著飯碗都過來勸我。”
林惠然知道他很介懷家中的慘事,平日裡絕口不提,如今聽見他主動提起,很覺意外,只得順口說道:“你小時候大概很可愛吧。”
“不小了,”元流火有些感慨,低頭笑道:“早上和家裡人吵架,中午就跑去找你玩了。”
林惠然也笑了,抬手把他抱在懷裡,下巴放在他的頭頂,目光閒閒地望著遠處。
漫長歲月裡的風風雨雨轉瞬間過去,到最後,兩個人還是走到了一起。
林惠然覺得很慶幸,也很感激。
很快是林元淑的週歲生日,全府上下一起動手忙碌,要給這位林府第一小姐慶生。廚房裡殺豬宰羊,準備了精美的食物,庭院裡也裝點得花團錦簇。一大早,奶孃帶著林元淑和林世南,乘坐馬車去寺廟裡祈福去了。
這是兩個孩子自入府以來頭一次出門,林惠然派了十幾個家丁在馬車旁邊護衛,又好生囑咐了一番,才送他們離開。
元流火和林惠然站在家門口,直到馬車消失不見了,他倆才轉過身來,街道上略有些寒冷,林惠然牽著他的手,卻不急著回家,而是說:“寶寶,咱們去街上走走。”
元流火有些反感,揮了揮手道:“別那麼叫我,旁人聽見要笑死了。”
雖然那麼說,但元流火還是很高興地跟在他旁邊。路上沒什麼行人,風又很大,元流火哆哆嗦嗦地貼著林惠然。林惠然身材高大,多少能替他擋一些風寒。
他倆在街上一邊走一邊說著瑣碎的閒話,無非是林元淑的身體狀況,林世南的性情學業,以及家中的生意,林母的精神狀態,後來又聊到了隔壁誰家的兒媳婦跟人通姦,城裡誰家的兒子考了舉人回來。
林惠然漸漸覺得不對味了,他是個滿身浪漫細胞的人。在寒冬的早晨叫元流火出來,走在滿是落葉和晨霧的街道上,可不是計較這些家短里長的。他果斷了終結了這沒營養的話題,又停住腳步,背對著一整條街的西風和落葉,凝視著元流火的眼睛,輕聲道:“流火。”
元流火輕快地掃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道:“我們回家吧,這是大街上呢。”
林惠然輕聲笑道:“自從養了那兩個小傢伙,整個家成日雞飛狗跳的,連跟你正經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輕輕地撥走頭髮裡的落葉,嘆息道:“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