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我。身為男人的尊嚴燃起怒火,那一瞬間恨不得殺了這個侮辱了我的男人,正當我準備即使玉石俱焚也要與這個大我至少十歲,比我壯上一倍的外國人同歸於盡的時候,他露出了一種肉食性動物獨有的笑容──雖然你會不開心,但你的笑容和他很像──那一瞬我感覺自己就是他的獵物,絕對跑不掉的獵物。
“Be with me。”
正常的生活從他抱住我的那一刻起,終結了。
這樣,我成為了一個同性戀,一個和男人交往的男人。和女友雖然沒有分手,但時間長了,有些太過冷漠的我讓她看出了端倪,分手了。費羅蒂是為了做生意來到中國的,他認為這個國家隱藏著巨大的商機,可他沒有想過還會找到財富以外的寶藏──我,他對我一見鍾情。我相信了他的話,相信了他所有的話,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的執拗與我的異常──那時候我還認為同性戀是一種異常狀態。
我們偷偷地交往,隱蔽卻又充滿激情,他是一個義大利人,有的是浪漫與柔情。他說我的身體擁有獨特的魅力,即使穿著厚重的滑雪服也會吸引他,或者說是,男人,我把這些話當成笑言,卻,把這個身軀全都獻給了他。我們做愛,有時趕上假期父母出差,我們便會沒日沒夜的撕扯在一起,瘋狂,卻又,那樣的甘甜。
原本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永遠都不會變。那時的我已經被這如火般的愛情衝昏了頭腦,忘記了人生艱難──分手的女友發現了什麼,並將她的發現傳播了事情,隱藏在陰影之中的愛情就這樣被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同學知道了,老師知道了,父母自然知道了──我被當成了異端,失去了全部。
我被禁錮了,學校默許了這種自發的停課。父母不在家的時候,我便偷偷和費羅蒂打電話,互訴衷腸,直到我再也受不了了,對他說:
“Take me away。”
想去他的家鄉,那個我們可以自由戀愛,不需拘束的地方。費羅蒂答應了,我們約好了時間地點,我和他回義大利。想方設法從家中逃了出來,拿著還沒有得到義大利簽證的護照,覺得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什麼困難都可以克服,什麼問題都沒有,迫切地跑到約定地點,我來早了,便在那裡等他,期待他帶我走──
我卻早了那麼久,整整一天一夜。
──他沒有來。
他……沒有來。
說對我一見鍾情的他沒有來,說迷戀我身子的他沒有來,承諾我天長地久的他沒有來,說要帶我走的他,沒有來。
我收到了簡訊,上面只有一個簡單的單詞“Sorry’”。
──被,背叛了。
我被背叛了。
我被自己深愛的人,為之傾盡一切已經一無所有的人,背叛了。
除了冷,什麼都感覺不到,好冷好冷好冷,是不知該如何驅逐的寒冷。一股衝動驅使我跑到了和費羅蒂約過會的同性戀酒吧,那時候還沒有那麼張揚的夜店,小酒館裡,違背道德的戀情與慾望蔓延,我走了進去,諷刺的是真的如同費羅蒂所說,就像是有什麼神奇的魔力一般,很快就有不錯的男人和我搭訕──毫不遮掩的,一目瞭然的赤裸的慾望。
我沒有拒絕。
走進酒店,再挪動著破爛的身體走出來,回家,和父母道歉,轉學,佯裝成一個正常的孩子,和以前無異的好孩子。
卻會在晚上,父母熟睡之後,夢遊般走出去,去慾望橫生的地方……找個人,抱抱團,取取暖,汲取那樣的溫暖為生,卻也沒有再和任何人交往過──從那之後,十年。
這就是,我的故事。
沒有一點新奇之處,平淡無奇的26年的人生。
☆、第十二節:阿重,我們分手吧
*
虎牙在訴說著故事,那平靜如水的表情,卻又像是在訴說,他人的故事。
一個完全與他無關,16歲少年悲傷的故事。
阿重感到很奇怪,如果是往常別人和他說這麼長的故事,他早就會以“資訊量太大了”為理由選擇放棄,虎牙的故事,他卻一個字不差的全都聽完了,而且,烙進了那本身容量就不夠的腦子裡。
他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即使虎牙眼中的淚水,早已風乾。
但這種源於同情或是憐惜的眼淚對虎牙來說一定是侮辱,他沒有這麼做。
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注視著,注視著這個從16歲起彷彿就沒有再成長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