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艘極為普通的客船,專走延平至福州下游諸埠,十餘名船伕,都是粗豪健壯的大漢,福建的河流急湍,險灘林立,船行十分危險,不但水夫要身強力壯經驗豐富,艄公更是經過千錘百煉的人才,因此說紙紮的船,鐵打的艄公。
兩名僕人獻上兩杯茶,周宏開啟了話匣子,笑道:“兄弟包了這艘船,明天便發航福州,同行的有幾位弟兄,行李早已拾掇停當了。範兄在此暫且安頓,等貴同伴病況已有起色再說,好在兄弟並不急於啟程……”
金眼彪搖搖頭,婉謝道:“周前輩盛情可感,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在下已經與人有約,而且還有一位賢弟尚未到來會合。因此等敝同伴醒來之後,即須先進城安頓,或者請人抬至敝友處醫治。”
許文琛一面喝茶,一面問道:“範師父你從建陽來,但不知有何貴幹?如果不便找朋友安頓,可否委屈兩位至舍下暫時棲身?”
金眼彪拱拱手,笑道:“老弟臺雲天高義,兄弟心感,不愧稱建寧三英之首,兄弟聞名久矣,總算今天能睹老弟的風采,果然名不虛傳。”
“範兄誇獎了,愧不敢當。”
“兄弟約會的人,老弟臺或許並不陌生。”
“是敝城的人麼?”
“城東北三四里瑞峰山羅家的羅兄廣孝。”
許文琛劍眉深鎖,問道:“是羅五爺麼?你與他……”
“過去兄弟與五爺是知交好友。”
“他家出了事……”
“兄弟知道,羅兄致書寒舍求援,因此兄弟約定兩位賢弟在通都橋會合,希望先在城中安頓,暗中查訪羅兄的仇家,卻偏偏碰上這些人找麻煩……”
“範兄真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細?”
“確是不知,兄弟極少前來府城。”
“兄弟與羅五爺只是泛泛點頭之交,過去家師與五爺因看法不同,彼此之間並無交往,這當然牽涉到門戶之見,意氣之爭,但彼此能和平相處……”
“兄弟便不好打擾老弟了。”金眼彪苦笑道。
“範兄,話不是這樣說,兄弟對五爺毫無成見,而且敬仰他……”
“但令師……”
“家師已聽說有人要強奪五爺位於白鶴山的祖塋,正想暗中調查此事,這件事為天理國法所不容,人不親土親,家師豈能袖手?”
“這件事到底……唔!怎麼了……”
“範兄,你……咦……我……”
周宏嘿嘿笑,介面道:“你們目下頭暈目眩,四肢快僵了。”
金眼彪大驚,手一按幾面,便待站起,可是,“嘭”一聲大震,反而跌倒了。
“你這賊……”許文琛厲叫,但話未完,人向後便倒。
兩人只感到天旋地轉,渾身已麻木,靈智仍在,但已說不出話來,動彈不得,他們心中明白茶中有鬼,著了道兒。
周宏哈哈狂笑,說:“咱們的人小看了你金眼彪,明襲失效,再加上你這姓許的小輩插手管閒事,幾乎斷送了咱們六位朋友的性命,因此老夫臨時變計,乾脆助你們一臂之力,取得你們的信任,果然一網將你們打盡了。哈哈!這叫做用勇不如用謀,你們是明槍容易躲,暗箭不能防,怨不得天尤不了人啦!哈哈哈……”
船立即開航,順流而下。
隔了五艘船的柏青山一怔,心忖:“怪!他們怎麼就走了?唔!其中有詐。”
他告訴船家要進城走走,沿碼頭下行,盯住下放的船影,暗忖:“如果他們下放延平府,我仍可將他們趕上,看他們駛往何處。”
船仍在平政門與廣德門的中間江岸靠泊,不久,六名船伕抬了三隻大竹簍登岸,兩名船伕帶了一個長布卷在前開道,周宏另帶了一名隨從後跟,沿城根小徑,繞道直奔廣德門。
距城門口尚有三五十步,突見城門口出來了兩個青衣,周宏一怔,道:“歇歇肩,我到前面看看。”
他向前走,兩個青衣人也看到他了,向側一折,站在城門右側懸掛榜文的地方,故意駐足觀看上面的榜文。
他也接近城門口,靠近兩人,抬頭觀看榜文,低聲問:“有事麼?為何行色匆匆?”
“老周,怎樣了?”一名青衣大漢低聲反問。
“得手了,一網打盡。”
“金眼彪到手了?”
“多了一個許文琛。”他得意地答。
“建寧三英?”
“不錯!”
“糟!怎麼把他也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