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醫女、產婆乃至外面的暨山神醫都仍神色若常,似乎並無甚太多危險,才讓他不至於太心焦。心下仍是有股莫名的氣惱,直恨自己半點不懂醫術,若不然,也能對目下的情況知悉一二,何至於只剩乾著急。
那一聲啼哭,在子時剛過的時候劃過了翊祥宮。
每個人都是長長地鬆下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顯露了喜色之後又恢復平日的儀態。醫女迅速將孩子在襁褓中裹好了,笑吟吟地一福身,連聲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長子康健得很。”
皇長子……
霍祁微一笑,看向席蘭薇,在她仍滿是汗珠的額上吻了下去:“子女皆有了,多謝。”
“嗯……”席蘭薇勉強應了一聲,使不上力氣說話。連氣息都還不穩,渾身的痛感都似乎仍未散盡,她緩了許久才露了些許笑意,真心實意地感慨說,“累……”
宮娥在不擾她的前提下,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染了血汙的床榻收拾乾淨。終於被“放行”的安玉快步跑進了殿來,脆生生地喚了一聲“娘”,便滿是興奮地問:“是弟弟還是妹妹?”
“是弟弟。”霍祁銜笑把女兒抱起來,指了指剛被送到乳母懷中的小小嬰孩,“你看。”
安玉歪頭看了一會兒,眉頭越皺越緊,過了片刻,很實在地說了兩個字:“……好醜。”
霍祁與席蘭薇先是一愕,繼而皆笑起來,霍祁認真道:“剛出生都是這樣……你也是。”
安玉立刻很驚詫地望了父親一眼,滿是不信,又在父親篤信的眼神中,將“不信”轉為了“將信將疑”,然後仍不放心地慢吞吞問說:“所以……日後會變好看麼?”
“會的。”霍祁點頭道,安玉當即舒心,小跑著過去看了一看,少頃又扭過頭來,甜甜笑說:“其實也沒有那麼醜,日後更好看就更好啦……”
到底是一家人,有著血緣相連,親情根本就割不開,無怪安玉越看越喜歡。
循著族譜,這孩子從人字部,取單名一個“儼”字。霍儼,這名字會很快傳遍後宮、朝野,然後讓全天下都知道,皇帝的嫡長子,名喚霍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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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受人攪擾,席蘭薇吩咐緊閉宮門,霍祁更直接下旨讓六宮暫不可拜見皇后。是以這月子坐得平靜安穩。霍祁每日必定前來,再忙也起碼抽出半個時辰來陪她。有時恰碰上她睡著,他就一言不發地看她睡上半個小時,也覺心滿意足。
讓人覺得有些心驚的變故出在半個月後。九月初的時候,暨山神醫拜別,如約取了《醫訣》下半卷的謄寫本走。
當晚,霍祁接到了一紙辭別信。
自己娟秀而有力,筆觸間帶著分明的輕快,每句話都是愉悅的口氣,一字字道明瞭自己的心意。
將這信呈來的宦官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跪伏在地等著吩咐。皇帝的面色陰了一層又一層,思量許久,最終吩咐說:“去翊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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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蘭薇聽得驚詫滿面,倚在榻上望著他,連眼睛都想不起來眨一下:“長公主她……”
“我也沒想到。”霍祁一喟,“就不該給她賜府,若留在宮裡,她也沒這機會。來稟事的宦官說只怕人已走了一陣子了……”他長吸了口氣,“我會讓禁軍都尉府去找,若楚宣來此,你切記知會他一聲。”
席蘭薇點頭,剛欲再細問幾句情由,便聽外面響起些許吵鬧。由遠及近的滿是不忿,那聲音聽著熟悉極了。
二人相視一望,面露喜色,又一併眺著門口等著,片刻後,果然見人進來了。
荷月的雙手被楚宣反剪身後,一味地掙著,口中央求不斷:“你放開我……你聽我說啊!”
倒和數月之前暨山神醫被“拎”進來的場面有異曲同工之妙。
楚宣冷著一張臉,入了寢殿才把她放開,任由她揉著痠痛的手腕他也毫無歉意,目光掃過霍祁,稍沉了口氣:“有勞陛下,看好令妹。”
“多謝。”霍祁一點頭,楚宣轉身便要離開,卻被荷月一把緊抓住:“沒有這樣不講理的!”
“你說誰不講理?”楚宣睇著她,側過神來抱臂而立,“分明是你找麻煩。”
“我怎麼找麻煩了?”荷月理直氣壯,同樣抱臂,反駁道,“師父他老人家樂意收我為徒,如今他行走江湖去了,做徒弟的怎麼能不跟著?”
“我不管你是用什麼法子蒙的師叔收你為徒,這江湖你走不得。”楚宣平淡道,俄而向後一退,抱拳又說,“長公主保重。”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