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爺爺,您別招惹棲情哭了。她這一路,淚都快流光了,我怕她支撐不住。”
蕭採繹紅著眼睛沙啞著嗓子走過來,將我從蕭融懷中扶起,小心攬在腕中,柔聲道:“棲情,棲情,休息一會兒吧!”
我的確累了,連舅舅、表哥們都無力再去相認相泣,軟軟地隨了蕭採繹的挽扶,回到了車上,無力躺下,竟在那等震天的哭嚎中,沉沉睡去。
母親、弟弟的喪事,蕭家的確是全力操辦,規格禮儀,完全照著舊時大燕國喪的規矩來,同時上母親尊號為文惠太后,上弟弟廟號為殤帝。而發給各地王侯及割據將領的國喪書,則以銜鳳公主名義發出,通告天下人:大燕太后薨逝,皇帝駕崩,並呼籲各種諸侯共反安氏,譴其弒君暴行。
我也不知道這道國書能起多大效用,但母親大殮之日,各方前來弔唁的使者不斷,連如今自稱燕王、滄王的賈峒、白甫尉都派了使者來哀悼;君羽本是宇文氏所擁戴江南小朝廷名義上的君王,宇文氏所遣的使者,是最先到達的,很是發揮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忠君之論,觀其意竟欲與蕭氏聯手,共抗安氏。
外祖蕭融久在官場浸潤,又有什麼不知道,早用太極手法不緊不慢地給了個似是而非的承諾;
最可笑的是安氏。
晉國公安世遠,居然也遣了一隊使者前來致唁。我似乎看到了鱷魚的眼淚,恨得牙直癢癢。安亦辰做不了主,他安世遠總做得了主吧!竟由了安亦淵殺了我的弟弟!所以,當蕭採繹眉都不皺一下,通知將所有使者從人盡數斬首時,我也未出言阻止,甚至升騰起報復的快感來。
算來我又救了安亦辰一次,怎麼也不再欠他的,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若是狹路相逢,刀劍相向生死相搏也是理所應當。
待得整個喪事處理完畢,已是暮春三月了。杏花落,梨花凋,桃紅李白,俱是憔悴損了嬌顏,漸漸堆落春泥。
我站在母親未出閣時住著的鳳儀閣,悄望暮春景色,黯然嘆息。
這鳳儀閣原叫挽風閣,自母親冊封皇后,就更名為鳳儀閣,密密封鎖著留待母親有一日歸省時居住;但它終於沒等到母親,只等到了我。
鳳儀閣前有一彎清泓,後有成片幽篁,又有四季花木點綴園中,幽雅而不失華美,正是母親素日所愛的居家風格。
蕭採繹紫袍垂地,高大魁偉的身軀緩緩踏上樓來,站在我身畔,憐惜地撫了我的長髮,道:“還在亂想些什麼呢?姑姑已經去了,便是再傷心,終究也回不來。她那般疼惜你,想來一定盼著開開心心過著呢。”
133。碎壎篇:第三十一章 花事幾回記前約(三)
我低頭笑了笑,而蕭採繹已將手移到我的腰間,輕聲嘆息道:“還有,每天要多吃些,瞧你自己這模樣!”
我知道我近來瘦了許多。自從黑赫出來,一路奔波受苦,從來不曾安生過,如今素白的衣衫,緊裹著我身體,更顯得腰若束素,柔若無骨了。
“我會多吃些,把自己養得胖胖的。”我微笑著仰起頭,流雲在碧藍天空嫋嫋浮動,絲絲潔白,已讓我想到一個人,我也曾嫌他瘦,賭咒發誓要把他養得胖一些,免得我靠上他懷中時,被他堅硬的肋骨硌著。
“繹哥哥,我想出去走走。”我撫著自己肩上垂下的發,不意外地看到頭絲比先前黯淡枯黃了不少。如果我再沉悶下去,會不會未老頭先白?
“好,我陪你出去。”蕭採繹立刻道,已揚聲叫人備車駕。
我原想阻止他,因為我只不過想孤身騎了馬去華陽山而已。
華陽山上,有個鶴翎峰,鶴翎峰上,有個清心草廬,清心草廬裡,有我最牽掛的愛人。
但我看到自己纖細的身段,蒼白的容色,又改變了主意,轉身上侍女為我準備出門的衣裳,準備我和二公子一起出門遊玩。
我得多吃點,多活動活動,多曬查太陽,養得氣色好好的,再去見白衣。
不然,他說不準會開一堆極苦的藥來給我調理身子。
肅州山明水秀,偏安一隅,在蕭氏治理之下,倒也地方安泰,風調雨順,隨處可見男童女童稚拙歡笑著在街道或田野邊奔跑追逐的身影,也算得上是亂世之中少見的桃源了。
蕭採繹可能覺得我身體未復,也不帶我到遠處去,只在肅州城內有名的雙鳳湖去走走。我早知母親未出閣時也常去賞那水景明月,知道那裡山姿俊逸,水光清明,極是賞心悅目。
蕭家雖由得地方自治,但統兵十萬,早已是肅州實際的掌權者,一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