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在萬人中央仰首微笑的時候,才悚然心驚。
就像是眼前被撥開了一層迷離的霧紗一般,突然看到了一個威姿赫赫的陌生男人。
不是獵場初會時委屈迷茫的男孩,不是幽深宮廷中一張白紙般的求知少年,更不是那個撒著嬌問他“怎麼辦”的稚嫩小皇帝。
那是個充滿魅力的成熟男子,站在尊榮的頂端,指點江山,笑睥天下。
那一瞬間心悸的感覺還留在胸口,所以三師兄說的對,應該找個適當的時機,離開他,離開那個疼愛了四年多,卻在不經一息間變得危險而又陌生的男人。
“師兄放心,我一定會離開。只是還沒見到父親,不能就此拋閃。皇上如此英武,奪京掌政最多也不過只需半年時間,等將來戰事終了,國家波亂初平之後,便是我歸去江湖之期。”
對於應崇優沉思後的這個答案,楊晨其實有些失望,但他也很清楚應崇優對陽洙那種莫名的牽絆之情,不想逼他太緊,反而適得其反,所以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多加勸說,緩緩移步陪他向皇帝所居的王帳走去。
眼看著已到了禁軍警戒的範圍內,應崇優停下腳步跟羽林衛隊的統領肖雄風打了個招呼,還未開口說話,便聽到後面有粗重的腳步聲疾響,回頭一看,卻是剛剛碰到過的費天恩,一臉驚慌之色地掠過應楊二人身邊,直奔入王帳去了。
“出了什麼事了?他剛才不是去魏王那裡了嗎?”應崇優的心中突然一緊,“難道魏王……”
楊晨心念微轉,眉頭已皺了起來,也不說話,拉著師弟的胳膊疾步前行,剛衝到王帳門邊,便聽到裡面陽洙擊案驚起的聲音:“你說什麼?魏王爺突發心疾死了?”
“是,”費天恩叩首道,“臣當時立即找了軍醫來,可搶救不及,一下子就斷了心跳,大家都束手無策。現在封大人已趕過去處理後事,臣特來向陛下稟報……”
陽洙怔怔地向後一靠,突然想起當年初入平城時,那個微笑怡然的老者,悲愴之情油然而起,心中一片煩亂,揮揮手命帳內的人盡數退出,這才落下淚來。
半晌之後,稍稍平靜了一下,陽洙拭了拭臉,抬起頭來,陡然看見應崇優獨自一人站在他面前冷冷瞧著他,不由一驚。
“崇優,你什麼時候來的?”
“臣有一事,想來問問陛下。”
“什麼事,說吧。”
“請問魏侯,真的是暴病而亡的嗎?”
陽洙怔了怔,“你這話什麼意思?”
“費天恩進入魏王營帳裡,臣曾見他手捧托盤,請問那盤中是何物?”
陽洙頭一冷,慢慢站起身來,凝視著應崇優的眼睛,“你是在懷疑朕,暗中下旨賜死了魏王嗎?”
應崇優面色蒼白,雙唇急遽地顫抖著,仍堅持問道:“請問陛下,那盤中是何物?”
陽洙啪的一掌擊在書案之上,將茶碟文書,震得滾落一地,強自抑住怒氣後,他還是咬著牙答道:“這次平城軍異動,朕不得不下手處死魏聿平,剝了老王爺的兵權,為免他心中不安,所以朕派了費天恩賜御酒給他安神……”
應崇優閉上眼睛,後退了一步,如冰寒意自胸前滾過。
“崇優,朕已經當眾赦免了魏氏全族,決不會再隨後賜死老王爺,你不要胡思亂想!”陽洙見他這種表情,不由大聲叫道。
“陛下……”應崇優按住胸口,用力吸著氣,盯住了陽洙的眼睛,“您有沒有想過魏王是誰啊?他是一個在您一無所有時,就在為您效忠的老臣,是個無論犯了什麼錯您都不能對他不仁的老臣,您怎麼能……”
“你住口!”陽洙氣得兩眼冒火,抓住應崇優的肩膀一陣猛搖,“朕沒有想要賜死魏王,沒有!”
應崇優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陛下如今聖心如海,一向思謀深遠,卻偏偏在平城軍謀反初平的敏感時刻,賜御酒給一個剛蒙思赦的老臣,而且是派費天恩這樣一個向來粗豪的武將送去的……難道您想說,這只是一時的疏忽嗎?”說著便掰開陽洙的手,掉頭就向王帳外走去。
陽洙渾身亂顫,又怒又急,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中急欲發洩,順手抓起地上一隻茶碗,朝著應崇優就扔了過去。
應崇優也正是頭暈腦脹的時候,聽到後面有動靜,不由自主地一閃,被端端砸中後腦,痛呼一聲倒在地上。
陽洙大驚失色,慌忙上前扶住,罵道:“朕故意沒瞄準,你躲什麼躲?快讓朕看看,痛不痛?”伸手摸時,已有血腫鼓起,更是心疼,扯起嗓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