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傅玉同本已面如菜色。
結果見到林君成的一瞬間,他眼裡冒光,人又變得振作。
林君成撥了撥獄門前的鎖鏈。
“快開門。”
“把陛下親封的持節使放出來。”
傅玉同一聽,即刻站起身。
他輕笑一聲,脆生的笑在牢房裡悠悠盪開。
崔澤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到底咽不下這口不平。
崔澤手一橫,攔在大獄門前。
“他姓傅。”
“陛下已下旨凌遲傅家全族,他憑什麼無罪?”
林君成清了下嗓子,故作玄虛道:
“持節使大人,你真姓傅嗎?”
傅玉同嘴角旁的肉抽動了一下。
他眼瞳漸漸變深,“我不姓傅。”
傅玉同挑高了眉,緊緊把著厚重的木柵欄。
“我,不姓,傅!”
崔澤反手一掌擊在柵欄上。
鎖著柵欄的鐵索鏈被震得稀里嘩啦地響。
天道本就不公,還能不公到這種地步?
崔澤掩住鎖著傅玉同的大鎖。
“憑你們兩句話,就想戲弄天下?”
“外面朗朗乾坤,世道還未滅呢。”
林君成抱著雙臂,看笑話似地看了一眼崔澤。
“你不信?”
“不信帶他去傅家祠堂。”
林君成把抱緊的雙臂撤了,向肖七一拱手。
“就請肖統領押著人過去。”
“看看我與持節使說的在不在理。”
崔澤轉眼望向肖七。
肖七抬起他在斗笠之下的臉。
“林侯爺,既然事情有原委,我等便走一趟吧。”
……
傅家祠堂。
傅家幾日來已被崔澤與範濤改成收留體弱多病老人與幼童的安善堂。
祠堂前香爐已撤。
祠堂外人頭攢動。
傅玉同帶著鐐銬搶先一步進到祠堂。
他在牌位前翻到記著他的那頁族譜。
族譜上,他孃的那列全被塗黑。
傅玉同火急火燎地將自己那頁撕下。
他將族譜轉交到肖七手中。
傅玉同的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猖狂的笑。
“我娘姓施,二十年前被北羌人害了。”
“傅家嫌她死前玷汙族中名譽。”
“在家裡,在族譜上全消了她。”
他臉上的笑突然燦爛,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收了回去。
“我這麼多年在傅家都是忍辱負重。”
“我想為我娘報仇,我應該跟著她姓施。”
傅玉同話音剛落,林君成當場應和。
“誒呀,持節使大人辛苦了。”
“陛下說了不能濫殺無辜,林澤,你怎麼能牽連他?”
人群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冷不丁地罵道:
“胡咧咧,他什麼時候管過他娘?”
“他娘就埋在雪河旁的亂葬崗,沒人燒紙。”
“這會兒要審他了,忽地記起他孃老子了?”
當場被人拆臺,傅玉同臉色不好看。
但不妨礙他站在天地間,站得筆直。
“林澤,我管你信不信我。”
“陛下的人信我就行。”
崔澤和傅玉同一時都望向肖七。
肖七把那頁族譜隨手揉成一團,砸回傅玉同身上。
“以前沒燒紙,以後燒上就行了。”
“林侯爺,替傅持節使開鐐銬吧。”
他把著腰間的刀,轉向崔澤。
“林侯手握大軍。”
“你也不想落得個擁軍自重,矯詔謀逆的反叛罪名吧?”
崔澤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震了又震。
他身後守著錚錚的青州老幼。
人人都吃夠了傅家的苦。
人人都死死盯著兩手鐐銬的傅玉同。
崔澤將手按在劍上。
“蒼天之下,你們厚顏無恥,作弄這等脫罪把戲。”
“你們拿青州當墊腳布踩。”
“青州求一個公道,叛了又如何?!”
他金聲震響,如戰鼓擂擂。
從官署跟出來的兵卒並著傅家內的青州老幼合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