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眩目的刺眼陽光下。
崔澤黑白分明的眸子沉在眉骨投下的陰影裡。
他無言地用目光刻畫過林君成和傅玉同顛倒黑白的輪廓。
天上的雲瞬息變換。
地上,崔澤帶著青州軍將營地扎到雁歸山以北。
廣袤的風雪與枯黃交織的草原上。
他們以肉身之軀,直面平原上縱橫無阻的北羌鐵騎。
青州城內。
林君成指使肖七帶著整隊的內衛將傅宅中的老幼全趕了出去。
司馬範濤聞訊趕來,平白吃了個閉門羹不說。
他還眼睜睜地看著戶部批下來軍需輜重和春種的種子。
全被林君成指揮著拉進了傅家。
蒼天上,照耀四方的太陽高高懸掛。
被照耀得不見陰影的青州城嘗不到一點人間的公平。
傅府中,歷經大悲大喜的傅玉同終於在傅家正堂坐下。
滿堂的檀木椅子,他獨挑了上首那張家主傅深常坐的。
肖七不屑與他和林君成為伍。
他頂著斗笠,站在院外。
傅玉同在正堂中一坐下,林君成也跟著他坐了下去。
林君成的兩條細縫似的眼睛閃了兩閃。
“我跟你說,陛下把我從京城派過來,是有深意的。”
傅玉同半闔眼簾。
皇帝那點心思不說他都知道。
“陛下想讓林澤輸,最好再牽連上薛氏門人。”
“他還想回頭把長樂郡主嫁出去。逼死***。”
林君成低聲笑了兩聲。
“對,你說的都對。”
他笑完之後,臉上神情一下變得陰冷殘酷。
“傅玉同,你別光說不練。”
“這次我被裹進來了,你說什麼都得做到。”
林君成站起來。
他讓自己竹竿似的身子投下陰影罩住傅玉同的臉。
他臉上依舊笑得陰冷。
“我要是被拖累死了。”
“我死前一定弄死你。”
傅玉同抬起手將林君成緩緩推開。
他迎著幾日不見的暖陽,深深地吸進去一大口氣。
“你放心,我比你更想讓林澤死。”
“他想凌遲我,我想讓北羌人割了他的頭。”
“我跟他不死不休。”
傅玉同仰頭望著茫茫天際,他的神色越發的暗。
“你去讓肖七上傅家梅園中小閣的二樓。”
“上了二樓,再讓肖七往東北方射三支響箭。”
林君成皺眉,“三支響箭有什麼用?”
傅玉同:“讓北羌人殺過來,剮了林澤的頭皮啊。”
林君成眼縫裡瞳子一轉。
“這是你們傅家跟北羌人約定的暗號?”
林君成的眸子轉了兩轉,又撓了撓下巴。
“我看你說的北羌人也沒那麼了不起。”
“上次他們不就被林澤打得屍橫遍野?”
傅玉同把看皓皓太陽的眼神移到林君成臉上。
林君成那漆黑一團的眼神壓得兩條縫似的眼睛眯得更小。
傅玉同:“你不懂。”
“上次的只是北羌六部的先鋒軍。”
“這次撲向林澤的是浩浩蕩蕩的北羌王師大軍。”
咻咻咻,三聲響箭接連而發。
在風中呼嘯的聲音穿透青州城的東北角。
雁歸山下,青州軍的新營盤連雛形都沒搭起來。
危險的氣息就已隨風逼近。
崔澤嗅到不對,他立刻與王秀聯手,整備大軍。
幾乎是前後腳。
青州將士剛整備完,北羌鐵騎已出現在天際。
崔澤騎著駿馬飛星,頂天立地地定在青州軍之前。
他的身後,王秀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
“他姥姥的,那三支響箭是狗鈴?”
“一搖鈴,北羌人就來?”
蒼黃色的天際線,先冒出來的是一個點大小的北羌鐵騎。
接著北羌鐵騎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
螞蟻源源不斷地爬出來,覆滿了一線似的天際。
蒼涼的黃色被他們覆蓋。
天地之間被一道濃重的黑線隔開。
望著這條望不到頭的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