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擊農會在彭湃的指導下越來越放肆的積極活動之前,仍然等待了很長一
段時間,無疑,這是因為他們意識到不能依靠陳炯明所體現的地方當權者的
堅定的支援,而且顯而易見,也因為彭湃和他的同伴們都出身於當地最好的
家庭並且都曾受過教育。人們不能把彭湃這位海豐縣的前教育局長(年僅 26
歲!)當作粗俗的農民領袖來對待。如果彭不是上層社會的一員的話,這位
海豐農會領導人與陳炯明之間的關係簡直就不可思議,彭曾在陳的司令部拜
訪過他,為農會的事業辯護。誠然,陳本人曾是一個革命者(從 1911 年的第
一次革命開始),仍保留很多改革傾向,而不是一般的軍閥。但是,在那些
地方,即使地方當權者出身於更為傳統的官宦階層,而革命者來自比彭低的
知識階層,革命者依然會從有影響的家庭之間的關係網中(從這些家庭的受
過教育的後代之間的友誼和共同利益中)得到好處。這些家庭的大門對他們
是開啟的,而對農民卻是關閉的,並且這些家庭還保障他們,至少在起初,
相對地不受損害。
有時,城市化的知識分子從外部操縱的已作準備的農民運動在學校假日
或學生返鄉時發動。①然而,無論這些知識分子對農民群眾的贊助是多麼真誠
和深切,它幾乎總是尾隨並源出於一種更為普遍的反抗。1921 年秋,由彭湃
和海豐激進青年知識分子創辦的刊物在名稱上(《新海豐》)或內容上都與
他們在其他地方的同仁們所寫的文章或提出的主張,沒有顯著差別。只是他
們寫的可能更熱烈,他們的調門更激動,以及他們的緊迫感和對摺衷措施的
反對更為絕對而已。但是,《新海豐》衍生於《新青年》及其與五四運動激
進的後繼者同出一源,卻是不容否認的。②彭湃和他的朋友們的革命傾向,與
和他們同輩的其他革命者一樣,都是由同一源泉(民族的和意識形態的,而
不是社會的,更不是農民的)激勵起來的。後者也和彭湃他們一樣,幾乎全
① 霍夫海因茨:《大浪潮》,第 8 章(特別是第 189 和 197 頁)。
② 霍夫海因茨:《大浪潮》,第 181—183 頁;加爾維亞蒂:《彭湃(1896—1929 年)》,第 414 頁。
① 關於廣東,見康拉德?布蘭特:《斯大林在中國的失敗,1924—1927 年》,第 48 頁。
② 加爾維亞蒂:《彭湃(1896—1929 年)》,第 205—212 頁。
出身於最優越的社會階級。中國的革命以一種非常典型的方式開始於使處於
危機狀況的上層社會的成員之間(或者,在某些情況下,是這一代人與下一
代人之間)對立。這些背叛自己階級的家庭後嗣,在接受動員農民群眾的戰
略以前,已脫離了自己的家庭。
9.組織。實際上,動員不過是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這一事實直截了當
地為羅綺園所承認。羅與彭湃在一起,是共產主義農民運動的創始人之一,
也是彭湃的主要廣東夥伴之一。羅非常直率地說到“利用他們[指農民]作為
基本力量”,並且同樣直率地說,給他們一些好處,讓他們團結起來。①在
20 年代,在海豐和廣東其他地方建立起一種聯盟,這是共產主義農民運動最
出色的成果,但是,這是一個不明確和不平等的聯盟,農民之所以參加聯盟
是著眼於得到經濟性質的具體要求的滿足,而不清楚他們的領路人要把他們
領到多遠。
這些來自農民外部的領路人給農民帶來了有效的組織,沒有它,農民運
動註定會失敗。但是,憑藉的正是這種組織,這些領路人才得以保證運動的
方向。應予強調的是:共產黨人所提供的組織給了農民運動它一直所缺乏的
有效性,但是這種有效性也削弱了它的獨立性。於是農民運動從屬於革命運
動(1927 年以前是國民黨,以後是共產黨)的利益和總戰略。
在海陸豐,彭湃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