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承先呆呆的瞧著甘布衣,半晌方始接道:“你老不像失去武功啊?”
甘布衣道:“孩子,你還不相信麼?”
石承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原來,他此刻心中大感痛苦,如是甘老人沒有騙他,真個武功全失,那不啻是說,他自己拼死跳落崖下求見,拜師學藝的用心,已然完全等於白費了!
是以,這一瞬間,他根本就沒聽清楚甘布衣在說什麼,毋怪他會搖頭不語。
甘布衣目睹斯情,忽然縱聲一笑道:“孩子,你此刻心中,定是十分失望了,是麼?”
這一聲大笑,非常高亢,穿入石承先耳中,只震得他兩耳嗡嗡雷鳴。
石承先陡地一驚,暗道:“聽他笑聲,幾乎可裂金石,又哪裡會是武功全失之人?莫非這位甘老人仍在試探我拜師學藝之心,是不是堅定麼?……”一念及此,絕望之心大減,忙道:“弟子並無此意,老前輩莫要誤會……”
甘布衣軒眉一笑,道:“其實,你為了殺父之仇來此求師學武,突然發現所求之人,竟是武功俱失,生出那失望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孩子,你不必為此不安了!”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孩子,老夫眼下雖然無法與人動手過招,但如要造就一個武林奇才,相信老夫比別人還要高明的多多。”
言下之意,是要石承先莫要灰心了!
石承先不笨,哪有聽不出的道理,當下說道:“弟子相信!”
甘布衣伸手抓了抓白髮,笑道:“孩子,咱們似乎又扯離了話題,是不是?唉!老夫到底是老邁啦……”笑聲一斂,接道:“三十年前,老夫不幸失去武功之事,連你爹大概也不知道,雖然令尊曾經來此探訪過老夫,但老夫知道,他並未瞧出我武功已失!否則,他也不會要你前來求見老夫了!”
石承先聞言,知道甘布衣果真失去了武功,頓時對他四絕谷佈置了迷魂藥物以為禁制之事,也不再覺出有什麼不該,正如甘布衣所說,一個武功全失的老人,獨居谷中,若想不受他人傷害,舍此之外,確是別無他法可想了!當下接道:“老前輩這些年來,必然是很苦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甘布衣笑道:“苦倒不見得,只是有些發悶而已!”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獨困此谷,長達三十年之久,居然只是覺得有一點悶,一個人能有這等胸懷,確也是算得聖賢一流人物……”
敢情石承先記得在七八歲時,爹爹為了要幫助自己打好內功基礎,曾要秦大姑帶著他到離家不遠的雁蕩絕頂,過了半年,終日除了秦大姑外,就見不到其他的玩伴,當時可真把他給悶壞了。
故而,甘布衣三十年獨處深山絕谷,竟是隻覺得有一點悶而已,不禁使他那小小的心靈之中,產生了極大的感受。
甘布衣見他沉吟未語,接道:“孩子,你在想什麼?可是懷疑老夫失去武功,就無能使你練成絕世武功麼?”
石承先搖頭道:“不是!”
甘布衣此時卻未再往下問,只淡淡一笑道:“孩子,你還想不想拜在老夫名下,習練武功?”
石承先應聲道:“弟子不惜粉身碎骨,跳下崖來就是為了要拜在你老門下啊……”
話音未已,竟然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甘布衣實受了他三拜九叩之禮,掀髯大笑道:“孩子,你已經是老夫的徒兒了……”
石承先跪在地上,仰頭叫道:“師父!”
甘布衣伸手按著石承先的頂門摩娑,低聲道:“孩子,你不反悔麼?”
石承先斬釘截鐵的應道:“不!”
甘布衣連聲道:“很好,很好……”突然長長的吁了口氣,接道:“孩子,僅僅就在這三十年而言,武林之中,想拜在老夫門下之人,少說也有三百之數,俱被老夫一一拒絕在四絕谷外,如論資質,其中至少有五六個不在你之下,可是老夫卻終於被你一片孝心和徹夜跪在冰雪之中的毅力所動,忍不住命那靈鷲守在你們停身的崖下,相機接應於你……”
餘音未絕,石承先插口道:“師父,你老不是獨自隱居谷中麼?怎地還能派人接應弟子呢?”
甘布衣笑道:“谷中確是只有老夫一人,不過,為師卻畜有一隻狗頭靈鷲,一隻能言善語的鸚鵡小白,和一隻深通人性的蒼猿!”
石承先道:“原來師父還畜有三隻異獸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若非有了這三隻畜牲,老夫這三十年縱不為仇人所害,豈不要餓死在這四絕谷中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