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就是覺得奇怪,”季騰問,“你說你們是乖乖循著君上的計劃,可你們哪有時間做計劃?”
奚刀笑了笑:“有些計劃,要和執行人討論周詳;有些計劃,需要人伺機而動見機行事;而還有種計劃,把所有人的連鎖反應都考慮完全,所有的鋪墊都構架完整,然後輕輕一推,就像牽一髮而動全身,就算你知道這是他的計劃,你也不能不入局,不能不做事,這就是上上等的計劃。”
季騰似懂非懂,奚刀又解釋說:“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罪絲髮難,但只要陰陽道之君還在,當然是他首當其衝,我絕對不會動手的。不過,當他倒下,這就肯定要有人來收拾局面。要是讓那東西肆虐,修道之人顏面何存?而這方圓數百里,捨我其誰?他從最初他得知我的存在時候,可能就已經把我納入計劃中了,甚至棋先一步把符畫透露給我。他根本不需開口要求我,而我就算知道這是他的預謀,也不能不循其而動,這就是高明之處。”奚刀喝口茶,“他現在長睡不醒,也是知道我師徒二人定不會離開。”
季騰有點明白,又沒有全明白。感覺上,刑修在打算讓落下石頂替自己落跑的時候,已經有了萬一不成功的後備計劃,才故意把符畫透露給奚刀。然後在被自己識破之後,又已經有了全新的打算,一環扣一環,搞不好如果這師徒不能解決罪絲,刑修還會再有別的計劃頂上,這已經不是自己所能度量的了。
落下石回來後,就忙著在地上用硃砂畫出複雜的陣法,奚刀也不再理會他,專注地看著那以水井為中心展開的赤紅法陣,時不時提點落下石兩句,季騰搞不懂,只趴在床榻上看著。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他嘟囔了一句。
“水井下接地脈,陰邪外溢;今日午時,大地的陽氣達到最高點,會透過這個硃砂所做的純陽法陣進入陣眼。他們這麼做,是打算陽陽相沖。”
“哦。”季騰點點頭。
過了一會,他才省起,院子裡那兩人都在忙,誰在跟他說話?
一低頭,看見刑修睜開了眼睛,季騰又驚又喜,啊了一聲。
奚刀似乎早已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立刻轉過身來。
刑修懶洋洋地倒在季騰身上:“我明白你的打算,不過就算你喚醒他,又如何?”
“陰陽道之君,你長久以來掌管人的魂魄,但似乎還不很瞭解人啊。”奚刀這話非但不恭謹,甚至有點嘲弄。刑修卻不以為意,只又向季騰身上靠了靠,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我便看著吧。”
午時將近,天井一片陽光燦爛。
第三十一章
午時已近,赤紅的法陣在陽光反射下,淡淡珠光色彩順著法陣在地面流淌,煞是好看。
刑修突然側了側身子,擱在季騰肩膀上的頭一動,幾乎貼著他的脖子說:“季騰——”
“呃?”
“快去拿冬衣冬被。”
季騰“哦”了一聲,小心把季騰移去靠在墊上,飛快地把冬衣棉被獸皮抱了出來。
等把這些都抱出來的時候,他才開始考慮,雖然夏日將近,天氣還熱得很,拿這個幹什麼?
他這一來一去,午時到了。
雖然是午時,季騰卻不覺得日頭狠毒,反而有些寒意。他抬頭看看,日光很猛,但熱氣,似乎沒到院子裡來的樣子。風吹過來的時候,簡直就不是夏日熱風,涼颼颼的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刑修似乎縮了縮脖子,季騰忙把最厚最柔軟的毛皮給他蓋上,精緻的織錦夾層棉袍,也給他披得嚴嚴實實,又呵著霧氣招呼奚刀和落下石,落下石套了一件,奚刀卻搖搖頭說不用,似乎施了個什麼法術,季騰也顧不上他,僵著手指翻了衣物把自己給裹起來。
氣溫持續下降,就算穿著厚厚的毛皮大衣,季騰都覺得哆嗦,呵氣成霜,他幾乎能聽到溼潤的水汽咔擦一聲凝結的聲音。
刑修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自己凍得發白的手,試著活動了一下,突然笑起來:“這種麻痺感和刺痛,就是凍傷麼?”
他簡直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少爺一般,驚喜似的表情看著季騰,不對,配上落下石的臉,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
“凍傷很有趣?”季騰暗自磨牙牙,忙上前去檢視,把刑修的手攏在自己衣袖裡,當真冷冰冰的,他用力撫摩按揉,讓那雙手溫暖一點。
刑修卻一點不客氣,直接把手探進季騰的衣袖深處,被他緊緊握住的手臂,簡直跟兩個冰手環套上去了沒兩樣,凍得季騰背上雞皮疙瘩一排一排跟閱兵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