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更沒有去留意葉鬼主,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在這種壓力下,天氣原本就熱,他更是覺得後背衣衫不知不覺已經全都溼了。
“我只是來隨便看看,而盧四郎,則是代他父親來買些茶葉。”
杜士儀知道自己在成都的威望,是透過一次又一次的事件,這才根深蒂固印在人心中的,自然不指望初到雅州就能虎軀一震,將這裡的人震得服服帖帖。果然,他掣出了盧奇的名頭,葉鬼主的表情就緩和多了,卻又看向盧聰問道:“盧四郎,真是盧都督要買茶葉?唉,之前盧都督幫了村寨解了飲水之急,可事後不管我們送去什麼他都不肯收!早知道盧都督愛茶,我就挑選chun茶最好的芽尖送去了!”父親哪裡要他來買茶?盧聰心裡如此說,嘴上卻不敢胡亂說話壞了杜士儀的事。果然,他就只聽得杜士儀笑吟吟地說:“盧都督潔身自好,從來不肯收人禮物,哪裡會白收葉鬼主的茶?盧四郎來之前,盧都督就特意囑咐過他,一定要出錢和買,不能少半分。不過,盧都督最愛的,也確實是chun茶芽尖,如今的價格約摸是兩匹帛一個他打算買五斤回去,一部分自用,一部分捎回兩京饋贈親友。”
此話一出,趙冠生就知道壞了。果然,他就只聽葉鬼主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兩匹帛一斤?蒙山芽尖再好,竟然能夠賣出如此高價?”
“兩匹帛一個這還是因為雅州靠近蒙山,方才能夠如此便宜,若在長安洛陽這兩京之地,一斤極品的蒙頂芽尖,卻是愛茶之人真的拿著五匹帛四處去買,卻也沒人肯賣給他!”
既然漢化已深,對於和漢人打交道的利弊,葉鬼主這一大把年紀,自然知之甚深。從前村寨中的山民,也曾經把辛辛苦苦得到的山貨和毛皮等等運到雅州城裡去賣,但卻屢屢遭到人欺壓矇騙,官府也少有主持公道,因而山民們都不太願意進城去和那些滑胥的漢人打交道。於是,如趙冠生這樣定期來和村寨交易的行商,也就受到了歡迎。
一來趙冠生這樣一次xing要的東西多,二來他的價格給得雖然不算極高,卻好過山民們從前上城裡單獨叫賣時的所得,三來趙冠生頗懂得做人,常常給山民們捎帶一些城裡時興的布匹,乃至於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一來二去,村寨中的人大多數都對他頗有好感,即便葉鬼主是掌管和鬼神通話的鬼主,但也不能免俗。
可此時此刻,他從杜士儀的話中察覺到了自己從前根本不曾想過的隱情,臉sè立時冷冽了下來。他卻也不是輕信的人,轉身來到盧聰面前拱了拱手,用恭敬而又懇切的語氣問道:“盧郎君,如今山茶真的已經賣到了這等高價?”
盧聰剛剛眼見得杜士儀藉著父親的名義讓那位葉鬼主變了態度,等到發現對方轉到了自己的面前,呆了一呆之後,他就苦笑道:“阿爺自從到了雅州之後,就酷愛飲茶,又不肯假手他人,收受饋贈,所以這茶市我也是常常親自去的。這三年間,茶價已經暴漲了一倍不止,而蒙山茶,或者說蒙頂芽尖更是束帛難求一葉,這並非杜侍御杜撰。”
倘若說杜士儀所言,葉鬼主心頭還有猶疑,那麼,盧聰也如此說,他心中就信了。他對於盧奇這位雅州都督一直敬服得很,對方又不曾挾恩圖報,人也是他自己認出來的,怎會有假?而且,當他去看趙冠生時,就只見往常這位一直以出手大方聞名的行商趙郎,這會兒已經滿頭大汗。
面對這幅光景,杜士儀斜睨了趙冠生一眼,又淡淡地說道:“茶引司雖則是初設,卻也從來不向茶農收稅,而是令收茶的茶商一定要先購茶引,然後方許買茶。為防他們壓價傷農,更是定出了一斤茶半匹帛的官府指導價。不知道趙郎和葉鬼主一向交易的,是什麼價碼?能夠讓葉鬼主一口答應,絕不會把茶葉賣給別家,而是一定會留給你?”
民不和官鬥,這說的是明面上,至於背地裡若是能夠不露痕跡使什麼絆子,那是本事,趙冠生此前就是這麼對自己說的,再加上他們這些稍小一些的茶商也串聯了好幾個起來,自忖和下頭各處茶園茶田的種茶人直接打交道,不是沒有一爭之力。可此時此刻真的交鋒,他就知道自己實在是錯得厲害。他已經不再以為今天杜士儀此來是剛巧撞上了自己,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分明對方是有備而來,以有心算無心!
“這個……這個……”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終只能抱著最後一絲僥倖辯解道,“我和葉鬼主交易多年,兼且量大,又一向預付錢,所以價碼上自然比不上那些財大氣粗的豪商……”
“可趙郎之前對我說,那些豪商自恃財力雄厚,所以會把價格壓到遠比十斤茶一匹帛更低,於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