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第二次迸出了氣死兩個字;而張興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就嘿然笑了一聲:“溫兄;那些隱逸;都是未曾隱便先聲名遠揚;然後官府或舉薦或徵辟的。真正的隱逸怎麼徵都不會出山;就如同杜長史的恩師盧鴻盧浩然。而假的隱逸;便是視隱居為終南捷徑;假惺惺地拒絕個一兩次就欣然出山應召;從而飛黃騰達。杜長史是盧公那等當世大隱的得意弟子;對於真正隱逸的作風就更加熟知了;而且;我一無名氣;二無資歷;三無出身;憑什麼擺隱逸的架子?”
這一次;溫正義再次被黑大個說得啞口無言。他甚至生出了一絲錯覺;這傢伙就是自己的剋星好半晌;他才終於緩過氣來;當即繃著臉問道:“那你說眼下應該如何?”
張興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是和溫正義在門口說話;此刻連忙將其殷勤地攙扶進了自己的竹屋;又扶著人坐下了;這才笑著說道:“溫兄;你就先把杜長史上任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事;先原原本本告訴我吧。我實在是好奇得很;杜長史到代州後都做了些什麼。”
“做了些什麼……唉;說起來我只是不甘心;想最後試一試;沒有想到;杜使君竟然真的肯答應我。”長嘆一聲後;溫正義便將這一個多月來的種種事由都一一詳細解說了一遍;果然就只見張興時而眉飛色舞;時而拍手稱快;直到最後聽說裴休貞勒令裴遠山自盡謝罪的時候;這才怔住了。
“怎麼;是覺得杜使君不該半途而廢?我告訴你;若是他真的窮追猛打;那才是……”
“不;溫兄;我只是覺得;倘若換成我;興許就一怒之下把整件事鬧大了……你還讓我試一試科場;可我就忍不下這等一時之氣”
張興使勁搖了搖頭後;最終又再次打起了精神:“溫兄;事不宜遲;帶我回雁門吧我不過一介坐井觀天之徒;隱居山中不過是為了避禍;也好真正靜下心來讀你借給我的那些書;又不是真的打算隱居一輩子。”
見黑大個顯然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溫正義長嘆一聲;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只不過這會兒天色已黑;別說下山不便;就是從夏屋山到雁門也不是好走的;他好說歹說勸得人明日一早出發。然而;這一晚上;他就沒睡安生過;張興好奇地盯著他打聽杜士儀的種種言行舉止;讓他不勝其煩的同時又為之憂慮重重
如此一個毫無俊傑隱逸風儀;又沒名氣的傢伙;杜士儀真的能容會用麼?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三十七章 州學講春秋
代州為中都督府;州學有經學博士兩人;助教兩人;學生六十人。儘管如此;每年歲貢諸科解送;其中大多都不是州學學生。
原因很簡單;州學的經學博士只有從八品下;真正的才俊不會願意屈就這樣的職位;更何況代州在河東遠遜於太原府和潞州絳州的富庶。相形之下;世家大族之中卻很有一些才學橫溢卻不願意屈就官場的賢達之士;即便他們興許未必樂意隨時收徒;但本族的後學末進前來請教卻不至於一味拒之門外。更何況;作為世家大族;立身的根本並不僅僅是官爵;而是從祖上就傳下來的家學
比如分成三支五房的河東裴氏;便是尚儒尚禮樂;對於學不到什麼東西的州學;自然是無甚興趣。
“太史公有云;三晉多權變之士。早至戰國;三晉便有蘇秦張儀這等縱橫之士;如今代州州學卻凋零至此;著實讓人扼腕。”
蜀中富庶;當年杜士儀為成都令時;成都縣學的名額是隻有少沒有多;即便縣學中的學生未必能透過縣試;但家中寬裕的富家總會想方設法讓家中子弟多個縣學生的名號;哪裡像代州州學中這樣;僅僅是小狗小貓兩三隻;放眼看去還不到二十人?而且;一個經學博士和兩個助教只有一個在場;而且看上去連話都說不齊整;如此之人;杜士儀著實難以相信會是什麼稱職的師長。
當然;他今天來此巡視並未提早通知;而是一早升堂見屬官;大體稽核交待了近日之事後;中午用過便飯;就輕車簡從地來到了這裡;所見情形果然觸目驚心。此時此刻說完前言;他環視了那些學生一眼;便沉聲問道:“我問你們;每日課程安排如何?誰人講課?”
他這一句問後;四座竟是鴉雀無聲。足足過了好一會兒;角落中方才有人站起身來舉手一揖;訥訥說道:“今日應該講經。”
“州學都講何經?”
“《易》、《書》、《詩》、《禮》、、《樂》、《春秋》、《孝經》、《論語》。餘下的圖緯經解等等;也不時會講。”
“哦?”杜士儀見那學生個子雖小;聲音也不大;但說話卻還算有條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