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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矜冉忙說:“青禮哥,我是趙矜冉。”“矜冉?你在哪?你消失了這麼久,我以為……”趙矜冉抬頭,看見對面的葉海俯了身,正用筷子在桌面的菜碟裡翻翻揀揀,滿眼的好奇神色,於是貼近電話,平靜說道:“青禮哥,我沒事,我想跟你請個長假,可能要一兩個月。”“……矜冉,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在哪?”趙矜冉不答反問:“青禮哥,s城的情況怎麼樣?”“矜冉,聽過這樣一句話嗎?黑雲壓城城欲摧,s城,保不住太平。”趙矜冉沉默。“封贏沒死,那天為封贏做了替死鬼的人是封榮,封贏在葬禮上燒掉了一張照片,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照片,內線得到訊息,封贏已經在s城遍佈羅網,封攻葉守,劍拔弩張的形式下,他們都在等。”趙矜冉只覺得喉頭乾澀,機械性地問道:“等什麼?”“這次暗殺明眼人都知道是葉家出的手,只是殺手、兇器都神秘失蹤,誰也找不到證據明確指控葉忘是這幕後策劃人,宗派世家明哲保身退避三舍,都在等封傢什麼時候逮到證據,所有人都在等,等著看這兩隻老虎如何咆哮著撕裂對方,說不定,還會有其他勢力出來攪局,樂見龍虎相鬥。”趙矜冉抬眼,對面的人百無聊賴,正鬆鬆握了一雙筷子,在碗裡胡亂攪拌,卻沒掌控好力道,濺出些許飯湯,於是慌亂低垂了腦袋擦拭衣服。趙矜冉握緊手機,“青禮哥,葉家有什麼新動向嗎?”“葉忘正和封贏周旋,他們一個死了父親一個沒了弟弟,都恨不得把對方剝皮見骨,封贏四方搜尋那個被葉家買走的殺手,動靜太大,倒襯得葉家的人一個個避世收斂了。”趙矜冉又問:“那葉海呢?有他的訊息嗎?”眼角果然瞥到那人停頓了手裡的動作,微微抬眼看向自己。“葉海?還在德國治療吧,現在局勢這麼亂,他出去避避也好,像他那樣的人,留在s城,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封贏手裡的死物。”趙矜冉忽然想起葉海早上問他的問題,人死後會剩下什麼,抬頭迎上那人的視線,視線下沉,看見那雙擦拭著衣服的手,纖長白淨,右手食指指腹有厚厚的老繭,經年累月的一貫動作,扣動扳機,人命消亡,於是什麼都沒有了。死,就是無。趙矜冉說:“青禮哥,如果等不到我回去,就當我辭職了吧,辭職的理由,還勞煩你替我編撰一個。”結束通話電話,對面的人微笑著看了過來,“和青禮哥說完了?”趙矜冉把手機遞還給葉海,“說完了。”葉海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那就出去走走吧,難得來一趟。”“要出去走走也不遲,先讓叔叔見見。”隨著渾厚沙啞的男聲一同走進餐廳的男人已不復葉海小時記憶中強壯魁偉的體魄,那被歲月和疾病侵蝕過度的斑白的鬢角與佝僂的肩背幾乎要令葉海不敢相認。“花叔叔……”葉海站在餐桌旁,面上的輕鬆閒適早已不見,“你是花叔叔?”☆、南國南國那老者拄著一根漆黑的看不出材質的柺杖,一手收於背後,站在窄窄的餐廳門口,雖已消失了年輕時卓越挺拔的身姿,卻仍保留著閱歷帶給他的智慧與強悍,像一頭孤老殘疾的家熊,驕傲地悲傷著。葉海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視野裡卻不自覺回放著童年歲月裡那些模糊的畫面:那是他十四歲長途旅行之後初到葉家的夜晚,父親抱著自己走在常青藤主宅的主道上,眼前是溫暖明亮的漂亮宅子,一個強壯的男人揹著光站在大門前的臺階上,高大的父親站在他的面前仍要矮上半個頭,他低頭衝自己笑,氣息間有一股濃重的菸草味。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小子,快點長大。眼前的病態老人緩緩向前走進一步,凹陷的眼窩裡有回憶的深沉氣息,他沙啞地說道:“葉海,你長大了。”葉海仍是睜大著眼望著他。老人微笑道:“許久不曾接到你們的訊息了,怎麼樣,你的父親半夜是不是仍要留心著替你們幾個檢查被子?”葉海不知道為什麼在父親葬禮上都不曾掉下的淚,此時卻有了落下的衝動。葉賢曾經叮囑過,花叔叔尚不知道父親已經去世的訊息,他應該婉轉告知並加以安慰,但是,饒是心思玲瓏的葉海此時也想不出任何婉轉的說辭,他只知道,這個男人陪著自己的父親出生入死幾十載,曾在生死關頭為父親擋下致命的子彈,也曾在寒流來襲的深夜裡為父親披上溫暖的大衣,他們曾是最親近的人,他們相守的時光早已超過自己成長的歲月,自己又有什麼資格來婉轉告知他父親的死訊。葉海望著老人渾濁的眼,心中真切地感受到了淋漓的傷痛,有淚溢上眼眶,朦朧了他的視線,“叔叔,父親……已經去世了……”老人拄著柺杖的手背上凸浮起一條條青色的筋脈,盯著葉海的渾暗的眼裡有血絲慢慢湧出紅的色彩。葉海眨眨眼,訥訥地輕喚道:“叔叔……”老人瞪大雙眼,靜立半晌,沉默著轉身。葉海伸出手,卻又默默地縮回來。老人拄著柺杖,緩緩拐出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