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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夫人有些猶豫:“沒了人參,相公那藥還能用嗎?”

安石皺著眉道:“救人要緊,我那藥少一兩味打什麼緊!”

夫人嘆了口氣,只好準備去了。

一碗參湯灌下肚,又吃了兩碗稀飯,農師總算緩過來了,掙扎著要下床給安石行禮,叫安石按住了,只好躺在那兒將原委說了一遍。安石早感動得熱淚盈眶,拉著他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農師更不能自已了。師生見面,竟是這樣一種場景,可是誰也想不到的!

等大家都平靜下來,農師又說:“老師,我家裡實在太窮了,連理該孝敬老師的儀物、束脩——”

安石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農師,快不要說了。你千里迢迢來投我,就是緣分,只管在我這裡住下。有我一口,就少不了你一口,粗茶淡飯總是有的。你只管一心學習,別的什麼都不要考慮。”

農師聽了,自然唯有感激而已。

又說了一些閒話,安石問道:“農師一向是跟著誰學的?”

農師道:“學生這樣子,能拜誰為師?誰也拜不起!不過自己胡亂琢磨一點東西。早先心儀的是胡瑗胡翼之先生,以為他能發明先王之道。及至看到老師的著作,才悟出翼之先生仍然沒有擺脫漢唐章句之學的窠臼,不過略有一點進步而已。只有老師的著作,才不向末偽,不背本真,真正弘揚聖人之道,叫它重新光耀天地之間!”說著,就從包裹裡掏出那兩本手抄的《洪範傳》與《淮南雜說》,遞給安石,“這都是學生手抄的。”

安石一看,抄本紙張雖然粗糙,字跡卻工整娟秀,左角已磨得平白髮亮,知道是用了大功夫的,心裡不由得又是一熱。幾句動情的話都到了嘴邊上,到底忍住了,只轉而說道:“沒有師承,也有沒有師承的好處。都是自己琢磨的東西,容易吃得深,不會跟風,輕易迎合流俗。我也大抵能算是個沒有師承的人,這一點我們倒是很相像。你來與我一起弘揚聖人之道,實在太好了!”

宣州旌德縣的汪澥汪仲容,先也是跟著胡瑗學解《易》,到底不滿他的章句之學,差不多與陸佃同時趕來投了安石。

先後到達的,還有處州遂昌縣的龔原龔深父,黃州黃崗縣的王沇之王彥魯,處州龍泉縣的葉濤葉致遠,真州揚子縣的沈銖沈子平,揚州的李定李資深,蘇州崑山縣的鄭僑,饒州鄱陽縣的楊驥,以及張安國、沈文通,等等。他們大體也都是經過一番探索追求,這才追隨安石的。

龔原先也學《易》,但始終不得要領。直到看見安石的《易解》,茅塞頓開,這才千里迢迢趕過來了。可他一說明原委,安石卻不以為然地皺起了眉頭:“啊呀,這才真叫誤人子弟呢!”

龔原吃了一驚,問道:“老師這話怎講?”

大宋遺事 第五十八回(3)

安石道:“《易解》是我年輕時候寫的東西,差不多比你們現在還要年輕一點,學識經歷都不夠。也就憑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外加沒有師友勸阻商討,急於進取,這才胡亂寫了出來;又不明不白地叫人刻出來四處傳播了。現在想來,都懊悔得什麼似的!你還誇它,我的罪孽豈不是更深重了嗎?!”

原來是這樣!龔原也頂牛說:“不然!那是老師您過於謙虛了。我看了是真的茅塞頓開!許多話是我想說而說不出來的,總有一種先得我心的感覺。不瞞您說,我一連興奮了好多天呢!”

安石聽了,仍只管搖頭。

龔原執拗地說:“老師不是要我們不做應聲蟲嗎?我這回還真要唱一回反調。而且,我敢斷言,看好《易解》的決不是學生一個人。解《易》的人,總有公論的!”

沒想到龔原這樣將了一軍,安石只好一笑了之了:“好好,咱們各自保留看法吧!不過深父,我事先得警告你,看我的《易解》,千萬多留一個心眼,一是防著被引入歧途;二呢,也幫我改正改正錯誤!改了錯兒,叫它面目一新,再要流行,我也就多少能夠安心些了!”

龔原笑道:“我就是有心,也怕沒那個能耐,只好走著瞧嘍!”說得大家都笑了。

其他人,像李定李資深感興趣的是《尚書》中的先王治道,葉濤葉致遠喜歡《詩》,沈銖沈子平愛《周禮》等等,也都繞過類似的圈子。

安石一向認為經典中唯獨《周禮》、《詩》、《尚書》,是根本的根本,他開講,也主要只講這三部書。開講之外,就是問答、閒聊、討論,不拘形式。地點也不拘一格,有時就在家中;有時也隨性之所至,或亭或寺,或野外林下,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