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朝廷不放心,要派人來查?那也是百年不遇的事,誰也不會正好倒黴碰上。即使碰上,也可以遮掩,找個藉口就過去了。最多,也不過不負責任,連因循瀆職都還算不上,怕什麼?這個,只是懶的。要是貪的,可就黑了。買空賣空是一著:就是隻在賬面上進出,拿那錢另外去放債或經商生財。用手中的糧食和富商大戶搗鬼,上下其手,又是一著。名堂也不少。可以打時間差,反正糧食一時半會用不上,先交給富商大戶營運再說。走險的,十年八年庫裡沒糧,也不是沒有過。再有,見缺糧了,先將手裡的糧食倒給富商大戶,讓他們加價售出,也是手到擒來。只要賬做得活,根本看不出賣大戶,全當是賣給升斗小民了呢!賣了廣惠倉的糧食,弄些被施捨的假名字,照樣混得過去。糧賤的時候,與富商大戶達成默契,官府壓價不收,任他們買個倉滿囤圓,也是個辦法。多了,只要有利潤分成,什麼點子都會想到做到。最後,連朝廷自己也往往無法把持。兵事一急,國家缺錢缺糧,實在沒轍,對不起,只好來動常平、廣惠倉的糧:或調或賣,充軍糧軍費。兵事十萬火急,誰敢說個不字!這麼四下裡折騰,能不名存實亡嗎?
原本就知道些情況的惠卿,很快便有了進一步的訊息。他向安石彙報:“大人,我問了三司,全國常平、廣惠倉,賬面上還有錢糧一千五百萬石。”
“積攢了這麼多年,可不算多呵!還不知道是不是實數。”安石感慨道。
“是呵!據知情人說,常平、廣惠兩倉,舞弊相當不少。我也擔心這數字可能有水分!”惠卿說。
“您說舞弊不少,都有哪些?”安石問。
“多了!”惠卿說。跟著,就談起他所瞭解的種種營私舞弊手段了。
“養著這樣一批大老鼠,真能有現在這個數字,倒是幸事了!”安石不無慶幸地說。
“是呵!”惠卿也有同感。
“為這些錢糧,朝廷沒少費心思!不要說收啦運啦,光三年一次,用新糧換舊糧,儲新食舊,這一倒騰,就要費多少周折?他們倒好,坐享其成!與其叫朝廷收運儲管,耗費大量財力物力,卻有出無進,沒有點滴利益,倒讓這些耗子撐個腦滿腸肥,朝廷自己為什麼不能營運,變被動為主動?不僅朝廷得利,也解了百姓的倒懸之苦,更能打擊那些貪官汙吏與富商大戶的盤剝兼併,一舉三得。我看這事是大可以做的,是嗎?”安石的思想更加明朗了。
“周朝官府的賒貸,大體也是這麼個意思。”惠卿說。
“本朝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嗎?”安石問。
“有,現任濮州知州李參。”惠卿說。
“您看看,我怎麼偏偏就忘了這個人!您是不是說他在陝西散青苗錢的事?”安石問。
“是。大人知道他?”
“豈止是知道!他也是個相當有能耐的幹才。與薛師正一樣,書讀得不多,但處理實際事務卻比誰都強!他在慶州知州任上散青苗錢,比我在鄞縣借貸,怕還要晚一點,但規模可大多了,實效自然也大得多。只是朝廷對這種事不大感興趣,從不宣傳提倡,局外人很難知道就裡。我一聽說,因為多少有些心心相印,當時印象挺深。可後來時過境遷,又隔了好多年,漸漸就淡忘了。您要是不提起他,我壓根兒就想不起來了!您既提起他,是不是找到什麼材料了?”
“三司有他當時上書的卷宗,我調來了,請您看看。”惠卿說,一面遞上卷宗。
“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安石高興得什麼似的,接過卷宗就看了起來。讀罷,讚不絕口:“很好,我看很多都可以用。我這就去奏請皇上,請他下旨調李參進京,一起商討青苗法的事情。”
皇上也知道李參能幹,已將他的名字寫在便殿柱子上了。一聽安石說要調李參進京議事,自己先就笑了:“李參是個能人,朕心裡也早有他了。馬上就調!”
當時就下了加急詔書,傳李參進京。
這李參字清臣,鄆州須城縣人,沒有功名,靠著祖蔭補官當的知縣,一路做了上來。既沒有功名,平常也不大讀書,可不是個讀書不多的人是什麼?腐書讀得不多,倒促成了他的才幹。他不但善於見事,也勇於為事。一旦認準,就全力以赴,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做知縣的時候,遇上荒年缺食,他愣是強迫大戶將糧食平價賣給饑民,誰也不敢不賣!青苗錢,是他做陝西轉運使權知慶州時的發明。實際上,也是被逼出來的。慶州離西夏不遠,窮得一塌糊塗。偏偏戍兵卻多,知州要為戍兵籌募糧草,不說無米之炊,也相差無幾了。在位又不能不謀